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場滑稽戲(4)(第2/3頁)

而且巴拉斯還聽說,路易十四居然抵押了楓丹白露才能支持對荷蘭的戰爭,只差抵押盧浮宮了——那時候,巴拉斯和羅馬教士們有著相同的想法,他們只要靜靜地等待路易十四自己把自己絞死就成了,誰知道路易十四竟然就肩負著這樣的枷鎖,一路往前,以一種無以復加的幸運和勇氣,連著摘下了佛蘭德爾與荷蘭這兩顆璀璨的寶石呢。

想到就連利奧波德一世也在等待法國自行崩潰——巴拉斯苦澀地笑了笑,如果利奧波德一世知道自己竟然落入到了這樣尷尬的局面,即便不顧特蘭西瓦尼亞大公與奧斯曼土耳其的威脅,他也一定要搶先一步,將太陽王扼殺在強者的繈褓裏的。

不過這世上,又有誰能未蔔先知呢,就算是他也不能,巴拉斯來到巴黎,因為國王已經回到了凡爾賽,他決定要在這裏略微停留幾天,才會去請求覲見國王陛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他在猶豫,就像是一個犯了罪的人不願面對受害者,又像是一個悲哀的失敗者被迫向他曾經輕蔑過的人屈膝……

他去了聖猶士坦教堂,聖猶士坦教堂就是巴黎宗教裁判所的所在地,巴拉斯離開的時候是它的主人,回來的時候就是客人了,他驚訝地發現,這裏進出的教士與修士已經不再有幾個他熟悉的面孔了,想必以拉略在他離開後就好好地“清洗”了一番這裏——他百感交集地走進教堂,而後興味索然地走了出來。

人們注意到一個腰系紫紅色腰帶(主教特有)的黑衣教士在街上走,不禁紛紛地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不過他們幾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只是多看了幾眼罷了,但巴拉斯看到的要比旁人更多,他發現,在巴黎街頭走動的女人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多,她們不是如人們想象的那樣都是娼妓——娼妓不會如她們那樣有著堅定的腳步與銳利的眼神,巴拉斯還看到了幾個女巫——真的是女巫!她們沒有打扮的奇形怪狀,沒有瘋瘋癲癲,蓬頭垢面,只在漂亮的裙子外面套著一件女仆圍裙。

但什麽樣的人會讓幾個女巫來做仆人?

巴拉斯忍耐了很久,才向一個經過身邊的教士打聽,那個教士先是看了一眼他的主教服,行了禮,才說:“大人,”他恭敬地說:“您見到的那些女士,都是國王醫院裏的護士。”

“國王醫院?”巴拉斯問道:“國王的醫院?”

這個問題讓教士露出了為難之色,當然,從理論上來說,他的靈魂是屬於教會但軀體是不折不扣地屬於國王的,只是對一位……應該是非法蘭西的主教大人來說,這種行為近似於僭越。

醫院的概念出現的很早,早在古羅馬時期,人們就知道應該到神廟裏去祈求藥房和草藥,但那時候,神廟多半只會服務長老與軍人。但自從基督教興起之後,信徒們時常將與自己同信仰的病人帶回到家裏治療——他們多半都因為信仰遭受了追捕和折磨。那時候這些信徒的家裏就被稱之為“收容所”。

在313年,基督教被君士坦丁大帝承認合法後,這樣的收容所就變得多了起來,它們承擔著很多職責,要看顧、治療病人,也要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窮人,或是朝聖的信徒,慢慢地,它們的名字從收容所變成了救濟院,而且逐漸變成了以收容窮人為主,而非單純的治療。

直到十二,十三世紀,這些地方才開始有“醫院”的名詞出現,但在英國,它們還是被稱為“上帝之家”,在德國,它們則被稱之為“聖靈之家”,可在法國呢,它們怎麽就變成了“國王之家”?

巴拉斯是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長,長達三十年的執法生涯,你猜他看到過和審判過多少因為畏懼病痛和死亡施行巫術或是黑彌撒的人?他太知道,人們在虛弱和痛苦的時候,精神會有多麽脆弱,又多麽容易被別人控制了——當那些人在“國王的醫院”裏痊愈之後,他們是會感謝上帝給了他們一個好教皇,還是感謝上帝給了他們一個好國王?

路易十四這是要徹底地消弭教會在法蘭西的影響啊。

他現在倒是能夠理解克雷芒十世了,他八十多歲了,難道還要看著羅馬教會徹底失去了他們在法蘭西的榮光,看著法蘭西也多出一個“教首國王”嗎?

……

一輛馬車從巴拉斯面前駛過,巴拉斯的主教服和他一副咬牙切齒的古怪表情引得馬車裏的人頻頻回顧,直到馬車轉過街角,那個人才回過頭來,摩挲著手杖柄,若有所思地道:“那位主教先生看起來有點陌生。”

“可能是外省的。”他對面的勃蘭登堡-普魯士使臣這樣回答說,不過他並不在意他的小主人看到了誰:“殿下,”他說:“我似乎說過,在凡爾賽,只有路易十四可以手持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