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四位瘟疫醫生(下)(第2/3頁)

這原本就是瘟疫醫生的職責,沒人提出異議,這件事情就這麽決定了,修士與另外的病人,在有了醫生和藥物之後,生命安全也有了最大的保障,接下來只有看他們自己的了。

雖然西頓漢姆和尚博朗斯很好奇為什麽洛姆要問起這裏有沒有牛倌,但大部分醫生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秘密,就像是尚博朗斯家族的“助產機器”,說起來,他們與洛姆先生素昧平生,當然也不會莽莽撞撞地開口就問,他們走了兩小時左右,就到了圖拉瓦,圖拉瓦的情況比之前的村子還要糟糕一點,因為他們這裏可沒一個勇敢良善的修士,村莊裏彌漫著香料也無法壓制的可怕氣息,他們走了好幾個地方,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他不是因為天花——天花沒能奪去他的性命,他的親人不是先他一步去見了仁慈的天主,就是逃走了,他在高熱退去之後醒來,又餓又冷又渴,卻連一口水也喝不到,如果不是瘟疫先生來到這裏,他就一定已經死了。

和他一樣的人還有三四個,除了這些之外,這座村莊已經徹底地死去了,馬爾比基、尚博朗斯與西頓漢姆,還有學生們,將生者移出村莊後,在一個空曠的房屋裏安置妥當,就開始收斂死者——因為他們的人數太少,只能為他們祈禱之後,把他們的空軀殼聚集在一起,放火燒掉。

洛姆先生凝視著在碧藍的晴空中格外明顯的黑色煙霧,搖了搖頭,“你們的牛也都在茹拉嗎?”他問:“那麽茹拉的牛群一定很可觀。”

雖然不知道這個醫生為什麽會關心牛群,但在他們的照顧下,略微恢復了一些力氣的生還者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一百多只呢,先生,都是好牛。”

“那照看他們的一定是個好牛倌。”洛姆先生說,而後他發現對方的表情有點奇怪。

“確實如此,”那個村民說:“安福爾是個好牛倌,還有他的兄弟和兒子們。”聽起來會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家族,洛姆在心裏說,同時,一百多只牛,無疑讓他的心愉快地蹦跳起來,他的一些想法可能就在今天得到確證。他想的如此出神,差點忽略了村民的問題:“老爺,”那個村民問:“你們還要繼續往茹拉去嗎?”

“當然,”洛姆先生說:“茹拉距離你們只有兩千尺不到,我懷疑那裏也已經被疫病占領了。”

“但我聽過了一件事情,我不能確定,老爺。”

“說吧,”洛姆先生說:“我不會責怪你們的。”

“我聽說安福爾們是一群胡格諾派教徒。”村民說。

“什麽胡格諾派教徒?”洛姆先生還未回答他,一個聲音就在他們身後響起,國王的首席醫師一擡頭,才發現那個投下了深重陰影的是尚博朗斯,他想起尚博朗斯似乎也是一個胡格諾派教徒的姓氏,神色頓時變得莫名起來:“……我不覺得那有什麽,”他說:“你不知道南特敕令嗎?現在胡格諾派教徒是被承認的,只要他們不違反國王的法律,他們在法令上享有法蘭西公民的一切權利。”他聳了聳肩。

那個村民用懷疑的眼神看了看這位醫生:“您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人?”

“不,”洛姆先生說:“我是上帝教徒。”這句話可一點也沒錯,隨後趕來的西頓漢姆想到,巴黎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信奉新教的人存在,更別說成為國王的首席醫師了,他在接到路易十四的邀請後,遲疑了很久才做出決定,而他的朋友都認為他瘋了,聖巴托洛繆大屠殺人們記憶猶新,而且法蘭西國內的胡格諾派教徒與上帝教徒的爭鬥還從未停止過。

說起來,他們這四位瘟疫醫生也著實有趣,馬爾比基和洛姆都是上帝教徒,但馬爾比基是羅馬教會的教徒,而洛姆則屬於法蘭西的教會,西頓漢姆和尚博朗斯都是新教教徒,但一個是英國的溫和派加爾文教徒,一個是法國的激進派胡格諾派教徒,哦,糾正一下,胡格諾派教徒大概就沒有不激進的,之前他們還計劃將一個無辜的英國學者拉進他們的陰謀之中呢。

斜著眼睛看了上尚博朗斯一眼,這位胡格諾派教徒居然表現的相當冷靜。在洛姆先生提出,要往茹拉去的時候,他擡頭望了望天色:“我不太建議,”他說:“如果真如這位先生所說,安福爾家族是胡格諾派教徒……”

“我說過,南特敕令裏已經寬恕了他們的罪過,允許他們保有自己的信仰和權力,”洛姆先生十分堅持地說道:“我必須得去,如果您們有自己的想法,您們也可以留在這裏,或是回布盧瓦。”

“我們是必然要和您一起的。”馬爾比基說,別開玩笑了,他們三個外來人,好吧,就算尚博朗斯是法國人,但他是個胡格諾派教徒,說不定比外國人更糟糕呢,他們倒是安然返回,卻把國王的首席醫師丟了,是覺得路易十四陛下的絞刑架太空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