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聖但尼(3)(第2/3頁)

國王能夠配齊足夠這次戰役使用的滑膛槍,還有著加約拉島的巫師們的功勞呢,雖然他們能夠像是一具還魂屍那樣日以繼夜的勞作完全是因為國王的金子。

沃邦只在第二條壕溝裏安置了十門火炮,它們發出如同巨龍般的吼叫時,就連國王腳下的地面也在震動,裏爾城墻上的火炮也發出了轟鳴聲,但它們聽起來是那樣的疲弱無力,炮彈甚至還不到第一道壕溝就頹然墜落在地上,沒有對法國人的軍隊造成一點傷害,士兵們哄笑起來,有勇敢的人跳出戰壕,跑出去撿起一枚鐵質的炮彈,而後回到自己的陣地,得到了一陣熱情的掌聲和歡呼聲。

這種行為,在後世的軍隊是不可想象的,但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勇氣的證明,至少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們都得到了極大的鼓舞,那枚圓形的炮彈很快被送到國王手裏,路易接過它的時候它還是滾燙的,“這也許是最好的禮物了。”他想了想,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交給沃邦,“把這個交給那個士兵,”他說:“作為我的獎賞。”沃邦向他鞠了一躬,就飛快地跑了下去。

路易今天的帽子是鮮紅色的,即便有了巫師們制造的顏料,無需用到昂貴的胭脂蟲,但因為國王一再重申,這些染料尚未公開大量地出現在市場上,所以依然保持著高昂的價格,另外,在國王的服飾上,總是少不了珠寶,像是這頂帽子,用來固定那枚雪白的鴕鳥羽毛的扣子,就是一枚銀座藍寶石的別針,不過那枚鴕鳥羽毛可能還要比別針更貴些。

這確是一份慷慨的賞賜,在路易十三時期,法國國王就頒布過一系列禁奢令,簡而言之,既是為了堵住羅馬教會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也是為了保證法蘭西的金銀不至於大量外流——畢竟在這個時候,法國尚未能夠成為風尚之都,意大利的金銀飾品、英國的花邊,荷蘭的呢絨等等,才是法國人趨之若鶩的對象——當然,貴族和國王總是例外的。

那個勇敢的士兵立刻摘下自己的帽子,戴上了國王的帽子,雖然看不見,但從那根不斷搖擺著的鴕鳥毛,國王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多麽的得意洋洋。

對於法國人來說,這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有趣插曲,但對於裏爾人來說,就可以說是羞辱了,又或者是——他們的火炮雖然沒有辦法打到法國人的陣地上,法國人的火炮卻能持續不停地動搖他們的城墻和信心,如果說那十門被安置在壕溝中的火炮還能讓他們懷抱僥幸,那麽十五門被沃邦推向更深處的小炮就另當別論了——只是這種小炮路易暫時還沒能做出什麽特殊的改進,除了增加膛線之外,就是為炮手們準備了更為精準的鐵準尺,也就是現在的測距儀,雖然現在的炮手看到這種測距儀一定會破口大罵——尤其是先前的那種……

那就是一根刻著橫條的木棍,炮手將木棍在火炮上豎起來,與火炮環(炮身上的圓形鐵條)垂直,而後將目標套入兩條虛擬線的交叉點——嗯,可以想象這種瞄準方式有多麽的粗劣,反正在三百尺內,這種小炮是無法輕易擊中目標的,就算有了膛線也是如此,但沃邦需要的也不是精準度,而是為了清理那些外圍的凸角堡,也許是因為時間緊迫的關系,這些凸角堡只有六尺左右高度的胸墻,小炮的炮彈能夠直接擊中裏面的士兵和火炮。

但同樣地,這些炮手也就必然會籠罩在敵人的炮火下,這時候新造的雲梯被推送了上來,擲彈手和他們的瓦罐,火藥都在上面,原先被用作攻城器械的雲梯在這裏發揮了新的作用,擲彈手不但居高臨下,還能將彈藥投擲的更遠,甚至威脅到了城墻上的士兵——但法國人不是沒有損失,一些小炮被掀翻,炮手倒下,木架燃燒,雲梯也有被擊中的,擲彈手從上面墜落,爆炸時產生的煙霧和塵土頓時將他整個人完全地淹沒了。

路易不禁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雖然看不到鮮血淋漓,聽不到哀嚎呻吟,但他很清楚,戰場上必然已經處處狼藉。

沒有親眼目睹死亡,沒有親身經歷過廝殺的人,就算能夠作出最激昂的樂曲,寫出最悲壯的詩歌,也永遠無法理解和領會到路易現在的情感,就算他曾經被狼人追逐,被巫師謀算,被自己的親叔叔詛咒,也經受過失去親人與自由的痛苦……但戰爭是不同,永遠無法相同,這是天主賜予人類的最大惡意,也是魔鬼在人世間舉行的一場歡宴,在戰場上,任何人都有可能倒下去,受傷和死去,無論他之前是個善良的人,又或是是個惡毒的人,是懦弱,還是勇敢,身上是否背負的罪孽……一樣,沒有區別,在炮火下,倒下的士兵就和被颶風摧折的草木那樣,無聲無息,沒有一點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