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賀言在思考自己的轉型之路時,也不是沒有憂慮過。

要麽找個靠譜的公司,要麽就討好平台搞好關系,或者抱上一條夠粗的大腿,才能廝殺出來。

他雖然不至於除了粉絲什麽都沒有,但是目前也實在算不上有多少好資源。有時候夜深人靜,也會十分憂慮自己還能再堅持幾年,或許就是像他的無數前輩們一樣,超話和勢力榜排名都漸漸往下滑,籌碼越來越少。

演員是相對來說,各種權衡之下更好走一些的路。如果能下個海什麽的掌握財富密碼,那也不是不行。可惜現在搶到這塊肥肉很是困難,那去演點別的,一直保持著有輸出的狀態也好。最好能再搶到某幾個熱門綜藝的常駐,曝光度就能進一步保持。

想了這麽多,就是沒想過,還真的要好好去演戲。

這天晚上,他沒有睡覺。離天亮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正好夠看完一部電影。

身陷囹圄的男主角,找到機會,反鎖了廣播室。整個監獄的人在空地上擡頭,聽著那段歌聲響起,廣播室外,獄警暴跳如雷,而男主置若罔聞地靠在椅子上,讓歌聲直沖雲端,所有的壓抑、痛苦都在那一刻被遺忘。

“這段歌劇是《費加羅的婚禮》。”崔遠洵見賀言看得入神,覺得有必要跟賀言講講這個情節的重要性,“用了卡爾·伯姆指揮的版本。”

賀言一下被拉了出來,皺了皺眉,向崔遠洵看過去。

崔遠洵也注意到了,更意識到不妥:“算了,你繼續看吧。”

直到電影結束,賀言長舒一口氣,又聽見崔遠洵在旁邊的聲音,接著剛才斷掉的話題:“是跟柏林歌劇院合作的,他很有名。”

“這一段的色彩運用也不一樣,前面大部分時候都是冷色調,只有這段,和他們在天台喝酒那段,用了黃色的暖色調……”

與電影帶來的感情不一樣,面對著崔遠洵這個真實得過分的人,賀言突然泛起了一絲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緒。

這大概是崔遠洵能感受到的美,以及他覺得對他而言很重要的細節。當那一瞬間的歌聲像陽光一樣無可阻擋地撒向有罪的人們,有的人能直接聽見,有的人卻要通過介質。

賀言以前在孤兒院裏的時候,大部分的小孩都不像他一樣健全,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也不能上普通的小學,更沒有人領養。有個聾人小孩很幸運,受到資助,在八歲的時候去做了手術,植入了人工耳蝸。但他總不夠聽話,一次次把助聽器摘下來。聽人說,這是把聲音轉化成電信號,刺激耳蝸上的神經,再將信號傳給大腦,所以與正常人通過外耳道傳進去的聲音是有區別的,對他們來說,要適應很難。他要用很大的努力,才能聽見正常人很輕易聽見的聲音。

所以,賀言只能說:“原來是這樣。”

賀言這一天,熬夜拍完了短片,又不帶休息地看完了一部電影,實在有些困倦。擡頭望向窗外,天已經漸漸泛起灰藍的顏色,賀言的眼皮也越來越沉,不知不覺間,沉入了夢裏。

在睡著之前,清晨的寒露順著沒有關嚴實的窗戶悄悄潛入,賀言有些冷,他想跟站在旁邊的崔遠洵說點什麽,但沒有來得及,就讓疲憊拽入了睡眠之中。

崔遠洵這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想跟賀言說話,卻只看見賀言頭一歪,似乎是睡著了。

他原本想跟賀言說,自己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人住,除了小時候和家人之外,他從來不會讓別人跟他睡在一個房間裏,最好賀言還是自己回去睡。

可是賀言已經睡了,這種情況下,似乎不該叫醒賀言。

崔遠洵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是該給賀言拿一床毯子來蓋上,還是把他抱回床上去睡呢?這兩個選項,好像都太親密了一些,會助長那些匪夷所思的傳聞。

說起來,賀言真的應該好好教育一下他的粉絲了,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居然拍了那麽多圖片還放出去,然後配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實在讓崔遠洵有些考慮要不要告他們侵犯肖像權和名譽權。

可是賀言就這麽躺在他面前,看起來那麽無辜和純善,像一個只會任人擺布的漂亮玩偶,萬事都與他無關——哪怕崔遠洵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

他就這麽站了一會,終於打了一個噴嚏時,才意識到,今天是有些冷了。

賀言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壓在手腕下的手機剛剛震動了好幾下,他的意識立刻從充滿了黑貼和營銷號的噩夢裏抽離,回到了依然還是充滿黑貼和營銷號的現實世界裏。

團隊已經把他要的東西發了過來,包括了這段時間的網絡熱度曲線,去掉水軍以後的粉絲黏度等,最後提出建議:節目組明顯是想把賀言拋出來吸引熱度和爭議的,他們也應該反過來利用機遇,樹立新的人設,尤其是在跟崔遠洵的互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