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韓奶奶:“沒聽說,張婆子怎麽了?”

韓爺爺樂呵呵道:“前幾天,趙石榴不是骨頭斷了,被送進醫院了嗎?醫藥費都是張家掏的,張婆子不想掏這筆錢,就去趙石榴的娘家鬧了,非要趙石榴娘家把這筆錢墊上。”

韓奶奶皺起眉頭,她來青竹村兩年,和張婆子一直沒有過交流,她也撞見過兩回張婆子罵人,但怎麽都想不到,張婆子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有些人,還真是沒有底線。

一邊把香菇撿出來,她一邊說道:“趙石榴的娘家肯定不同意。”

韓爺爺:“可不是,我聽說,趙石榴骨頭斷了,就是被張婆子打斷的,胃出血,差點連命都沒了,張婆子自己造的孽,還非要別人給她還,天底下哪有這麽美的事。這不,張婆子過去以後,鬧了一大通,最後被趙家人拿鐵鍁打出去了。”

韓奶奶神情詫異,“真把她打出去了?”

如今這個時代,大家都特別好面子,而且極為看重親情關系,父母打孩子,打死都不犯法,然而孩子敢打父母一下,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突然上門打秋風,人人心裏都煩,然而人人都要笑臉相迎,請客留宿一條龍,最後還得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費這麽大勁,就為了“親戚”二字。

趙家人要是真的對張婆子動手了,那就是不願意再跟張家做親戚了,連帶著趙石榴,他們也不在乎了。

韓爺爺老神在在的回答:“當然,十裏八村都傳遍了,張婆子一瘸一拐的回了家現在兩個村子都知道她的事跡。哎,只要看見他們一家人遭難,我這心裏就美得慌,倒不是為了酒酒,酒酒跟他們認識沒幾天,還算不上深仇大恨的地步,我是為了鳳娟這孩子,生在這種人家裏,這輩子吃的苦,肯定數都數不清。”

他還記得,他和老伴帶著生義剛來到青竹村,那時候他們夫妻倆都是瘦得皮包骨,身體毀了,精神上更是萎靡不振,全靠生義撐著,他們倆才逐漸緩了過來。村裏人不敢接近他們這些臭老九,只有張鳳娟,會偷偷在田裏塞給韓奶奶一些吃的,幫他們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

明明她自己也過得不好,走在路上,都有小孩子跑過來對她做羞羞臉,說她是破鞋,可村裏的流言蜚語影響不到她,再難的處境裏,她都能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白天出去上工,晚上回家教楚紹學習、練字,韓爺爺總覺得張鳳娟身上有股魔力,只要一靠近她,連帶著自己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看什麽都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都會過去的。

以前韓爺爺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經歷,後來見了楚酒酒,體會到了一樣的感覺,他才終於咂摸出一點味道來。

楚酒酒和張鳳娟的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可和楚酒酒相處的時候,韓爺爺也會感到平靜,還是一種很快樂的平靜,就像是他被拉到了楚酒酒自己的小世界裏,在她的世界,也有煩惱和憂愁,但楚酒酒實在是太樂觀了,以至於煩惱和憂愁都變了味道,變成了樂觀的煩惱和憂愁,好像不日就能解決,根本不需要擔心。

這應該就是知足的好處吧。

張鳳娟和楚酒酒的共同點,是她們只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家人,在她們心裏,自己只需要家人,不管有錢沒錢,相隔多遠,生活豐富還是貧乏,只要家人還在,她們就能心滿意足,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

要是自己也能做到,那就好嘍……

跟韓奶奶分享完八卦,韓爺爺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打開一旁的櫃子門,把生銹的錘子翻了出來。

行啦,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還是先把新馬紮做了吧。

……

五點多的時候,楚紹端著熬好的魚湯過來了,韓生義坐在自己家看著火,韓奶奶的秘制紅燒魚很吃火候,做這一道魚,至少要燉上兩個小時。

除了魚,韓奶奶還蒸了窩頭,做了一道酸辣土豆絲,一道清炒白菇,三個孩子上午在山上摘的水果都放在水裏泡著,不泡不行,葡萄這種東西太容易生蟲,泡著就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這時候,肖寧的巧果也做好了,冬天腌的大白菜,她也拿了一盤出來。隔壁的宋爺爺不會做飯,但他最讓大家吃驚,因為,他竟然帶來了一瓶白酒!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搞到的這瓶白酒,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久,但他把這瓶酒拿出來的時候,楚酒酒發誓,她看到韓爺爺的眼睛變成了燈泡這麽亮。

宋朝信帶來的這瓶白酒,其實就是最普通的老白幹,市面上賣六毛錢一斤,瓶底還有渾濁的雜質,但架不住這裏是牛棚啊,哪怕只是一瓶老白幹,也能把眾人的饞蟲都勾起來。

韓爺爺已經兩年沒嘗過酒是什麽滋味了,鄧國元為人矜持一些,只是掉在酒瓶上的眼睛出賣了他,肖寧見狀,把大家分成兩隊,喝酒隊去韓爺爺家,不喝酒的女人和小孩隊,則留在肖寧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