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4頁)

一邊做著這些小動作,他一邊垂眸回答:“因為我也害怕。”

小孩子說話總是很直白,比如楚酒酒,聽到以後,她立刻直白的反問了回去,“你也怕我淹死嗎?”

這句話傳進韓生義的耳朵,讓他整個人都為之頓了一下,楚酒酒一直歪頭看著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對此時的韓生義而言多麽不合適的話,她只是看到韓生義的睫毛上下扇動了兩次,又輕又慢,輕的她心懷愧疚,慢的她坐立不安。

然而這些情緒都是很隱秘的,楚酒酒感受到了,卻無法對它們抽絲剝繭。

她只能看著韓生義轉過頭,對她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表達肯定的意思,他又嗯了一聲,簡單說道:“怕。”

楚酒酒怔住,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韓生義描述自己的心情,她坐在石墩上,兩只手放在身側不停的亂動,眼神也飄忽起來,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韓生義。

隔了一秒,她才糯糯的開口:“那你之前還說……”

他說過什麽,韓生義比楚酒酒記得更清楚,前面已經開了頭,後面的話就更容易說出口了,承認錯誤,對有些人來說不難,對有些人來說卻是難如登天,韓生義是後者,但他認錯認得很從容,不是他大氣,而是他豁得出去。

……

“對不起。”

楚酒酒擡起眼睛。

韓生義:“我好像……不懂怎麽和人親近的相處。你覺得很平常的事情,對我來說,有些困難。可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我不適應,所以在出現一些情況以後,我總是條件反射的想要逃開,今天不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那天看到你暈倒在雨裏,我就已經害怕過了。”

輕嘆一口氣,韓生義繼續說:“楚紹害怕的方式是,對你發脾氣,而我害怕的方式是,把你遠遠的推開。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別人是別人,你是你,我從沒有把你們混在一起過。”

楚酒酒抿了抿唇。

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其實她心裏最介意的,不是韓生義說的兩清,而是那句“你家太復雜”。

並攏雙腿,把手放在膝蓋上,楚酒酒低下頭。

“你說我家復雜的時候,我真的好生氣。”

韓生義看著她的頭頂,“我知道。”

本就是為了讓她生氣才說的。

楚酒酒:“我生氣,是因為你說得對。我就是再不想承認,張婆子、張慶國、牛愛玲、趙石榴,他們也還是我的親人,哪怕我走很遠、活到了七老八十,只要血緣關系還在,我就躲不開。”

楚酒酒擡起一半的臉,表情十分委屈,“我覺得好丟人,丟人到都不好意思說出來,可你竟然用這個當做嫌棄我的理由,你實在太過分了。”

韓生義聽著楚酒酒的控訴,過了一會兒,才再度發出聲音,“……我知道。”

又是這三個字,聽起來有些沉重。在楚酒酒耳朵裏,她自動把這三個字翻譯成了對不起,只是聽到道歉還不夠,想起自己那天有多難過,她的怒火又燃燒了起來,刷的一下擡起頭,她特別兇特別兇的望著韓生義,“我們老楚家沒有好欺負的,韓生義,你以後要是再這樣,我保證,這輩子,下輩子,我都不會再搭理你一個字。”

她的眼睛又清又亮,流轉著靈光,相比之下,韓生義的眼睛像是兩顆通透的黑寶石,看上去可以一眼望到底,實際上,通透的只有淺淺一層,更深的內裏,還藏著更多濃郁又沉暗的東西。

兩人都在看著對方,楚酒酒是在等承諾,而韓生義,是在斟酌又斟酌。

終於,他張開口,“我不會了,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也不會再讓你難過,那你是不是也可以保證,這輩子,下輩子,只要我不再犯,你就永遠都不能不理我。”

楚酒酒眨了眨眼睛,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下來,“當然。”

多大點事,不就是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老實說,她還覺得韓生義這一番話有點幼稚,像幼兒園小孩過家家,一步都不讓。

她沒注意到,韓生義雖然是套用了她剛剛說的話,但他在裏面加了一個不起眼的詞——永遠。

看似不起眼,可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個詞的意義有多麽重大。

楚酒酒答應的毫無心理壓力,韓生義可能已經看出來了,不過他還是笑了笑,然後對楚酒酒伸出一根小拇指。

“那,拉勾。”

楚酒酒聳聳肩,也伸出手來,兩人的尾指勾在一起,共同念出一句跨越了幾十年的約定之語。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異口同聲的說完,這下楚酒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飛揚,她就坐不住了,一下子從石墩上跳下來,仰著頭,逆著光,她開心的轉過身,望向韓生義,後者也站了起來,重新恢復元氣,楚酒酒蹦蹦跳跳的往回走。有些村民經過,再度看見這一對普通又不普通的組合,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