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說長得漂亮的人都有特權,但還要看看前情提要。

如今是嚴厲打擊資本主義風氣的1969年,美麗沒用,會幹活才是王道。退一萬步講,就算現在的人願意欣賞美人,也不會對楚酒酒這樣的美人起什麽心思。

誰讓她才九歲呢。

楚紹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他這輩子沒跟任何人這麽親近過,楚酒酒撲過來的時候他都懵了,沒想起來躲開,現在想躲了,可對著那張滿是依賴的小臉,他突然發現,自己張不開嘴。

他張不開不要緊,有人張得開啊。

張富來,也就是那個被楚酒酒兩次打斷話頭的人,徹底的怒了。

他在村裏一向橫著走,男孩追隨他,女孩害怕他,冷不丁出現一個不把他放眼裏的,他當然受不了,一把扯上楚酒酒的後領子,張富來用力把她往後一拽。

“哪兒來的野丫頭,滾開!”

楚酒酒發育晚,九歲的年紀,卻只有八歲的個頭,再加上她瘦,身子就像紙糊的一樣輕,張富來幹慣了農活,手上沒輕沒重,這一下子,直接把她從地上提溜起來。雙腳離地,楚酒酒慌了一瞬間,無措的望著楚紹,嗓子眼裏的救命二字還沒發出,她就被張富來扔了下去。

腳腕一扭,楚酒酒跪在地上,膝蓋頓時傳來疼痛。

天地良心,張富來真的只是想把她扯開,誰知道她這麽輕,看在外人眼裏,就好像是他把人粗暴的扔了出去。

周遭突然安靜,所有人都看著坐在地上的楚酒酒,後者抱著自己的小腿,眼泛淚花,膝蓋上都是塵土,還有一道道的血痕,她心疼的吹了吹傷口,然後仰起頭,委屈的看向楚紹。

“疼……”

楚紹望著那張全然陌生的臉,腦中那根名為理智、時刻高度緊繃著的弦,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斷了。

張富來沒底氣的狡辯:“跟我沒關系,是她自己摔倒的。”

“砰!”

回應他的是一記拳頭,眼淚鼻血頓時全都流出來,張富來嗷的慘叫一聲,“楚紹,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張富來氣急敗壞:“奶奶說得對,你是壞分子的兒子,你也是壞分子!我今天打死你!”

楚紹立時獰笑一聲,“好啊,你最好打死我,你要是不打死我,死的就是你了!”

一轉眼,楚紹和張富來就扭打了起來,張富來比楚紹高,還比楚紹壯,卻總是被楚紹按著打,旁邊的兩個男孩愣了一會兒,後來還是張富來殺豬一般的喊你們都是死人啊,他們才反應過來,想要加入戰局。

楚酒酒卻不會如他們的意,她驚訝的看著一言不合就跟別人打架的爺爺,連膝蓋的疼都忘了,連忙爬起來,順便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專往這些人的臉上砸。

她砸的又準又狠,張富來腦門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她砸著,還不忘了喊:“救命啊!來人啊!他們要打我,快救我啊!”

幫打架的那倆人都看呆了,楚酒酒一邊用力的往他們頭上扔石子,一邊聲音淒惶的尖叫,仿佛她已經被眾多歹徒逼到了墻角,尤其最後一個啊字,啊的尖利淒涼,啊的脆弱悲惘,三短一長節奏鮮明,啊出了高度,啊出了境界。

伴隨著這個啊字的結束,他們好像聽到了各家各戶奪門而來、解救受害無辜幼女的急切腳步聲。

張富來和楚紹,一個躺在地上忘了挨揍,一個騎在身上忘了揍人,張富來嘆為觀止的看著楚酒酒,“乖乖,你他娘的是真厲害。”

楚紹也吃驚,但在別人更吃驚的情況下,他就顯得很淡定了,甚至可以完成暫停的動作。一拳砸在張富來的鼻子上,楚紹蹭的站起來,臨走還不忘了踹他一腳。

“閉上你的臭嘴!”

說完,他快速往山上跑去,他跑的特別快,一看就是慣犯,張富來捂著鼻子哎呦哎呦的叫喚,這回後面是真的有人出來了,隔著特別遠就往他們這喊:“怎麽回事?!”

楚酒酒呆在原地,反應一秒,才明白過來她是被爺爺拋下了,看看身後,再看看腳下,不需要思考,楚酒酒拔腿就去追楚紹,張富來想讓別人把她攔下,可是嘴一動,鼻子更疼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楚酒酒跑掉。

山下的熱鬧和喧囂,好像跟山上沒有一點關系,楚酒酒剛跑進來的時候,還一心記掛著追楚紹,等她深入到密林中,她就把楚紹徹底忘了。

翠綠的葉子隨處可見,腳下的泥土濕潤又松軟,混著淡淡竹香和土腥氣的味道爭先恐後鉆進鼻尖,這和城市完全不一樣。邁過比她小腿都粗的葛藤,楚酒酒來到一塊有陽光照射的地方,她站在那,仰頭看向眾多竹子和樹木堆簇出來的方寸天空。

氣味會變,受傷會疼,仰頭看天、瞳孔會被濃烈的太陽灼燒。

好像……不是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