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自由兵團(Ⅱ)

謳歌自由的同時,並不妨礙帕特裏克·亨利先生蓄奴,用皮鞭強迫奴隸在棉花田裏賣命勞作,以至於黑奴們實在消受不起這份恩典,竟然很不體面地砸碎這位“自由領袖”慷慨贈與他們的手銬和腳鐐,不惜冒著生命危險逃離莊園。

更讓人尷尬的是,就連素以厚待奴隸著稱於亞爾夫海姆的大陸軍總司令喬治·瓦薩家裏,也有好幾名黑奴受到溫斯洛普伯爵那份“解放公告”的煽動,連夜逃離弗農山莊,歷經波折來到王子港,加入自家主人死對頭的麾下。

這些“出身名門”的黑奴,受到了溫斯洛普伯爵及其幕僚的高度重視,把他們當做“活動廣告牌”大加宣傳,狠狠打了一波臉,令傑斐遜、亨利和瓦薩等獨立革命領導人顏面掃地。

這起事件在各國輿論界也引起熱議,支持獨立革命的國際友人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畢竟多數“國際友人”還是有那麽一點兒良知和底線的,實在拉不下臉強行洗地,硬說“人人生而自由平等”的理想與蓄奴的現實毫無矛盾之處,可以和諧共存。

溫斯洛普伯爵這一招,結結實實打在了對手的痛處,如願在輿論界扳回一城,並且獲得母國內閣和國王陛下的嘉許。

但是,在斐真國內其實也存在反對“解放公告”的聲音。

遠的不說,就連溫斯洛普伯爵身邊的核心圈子裏也有尖銳的反對者,更讓他尷尬的是……最為激烈反對這一政策的人,恰恰是他的長子班尼斯特。

是的,班尼斯特·溫斯洛普勛爵從不諱言自己是一個“白人至上主義者”,屬於當今人類世界種族主義者當中的主流派。

但是,他反對父親的政策,可不僅僅是因為打心眼裏就瞧不起有色人種,還有更為實際的顧慮。

班尼斯特反對打著解放的旗號,征召黑奴入伍,認為黑奴天生愚蠢懦弱,在戰場上沒什麽大用處,反而會給己方後勤補給帶來很大壓力。

更重要的是,他擔心解放黑奴會徹底激怒南方的白人奴隸主,把原本的“保王黨”也逼到革命者那邊去,給己方憑空制造出眾多敵人。

溫斯洛普伯爵聽了兒子的顧慮,關起門來私下裏告訴他:不要這麽天真。

“亞爾夫海姆的保王黨勢力太弱小,對我們來說可有可無,況且無論我們是否解放黑奴,這夥人都只能牢牢抱住我們的大腿不撒手。”

“至於那些‘墻頭草’,無非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對步槍、大炮和軍艦的畏懼,足以抵消他們對奴隸逃亡的憤怒,損失財產總比失去生命來的好。”

“剩下的就是那些死硬派叛黨,也是我們主要打擊的目標,無論是否解放黑奴他們都不可能屈服,那又何必在意他們的叫嚷!”

總督閣下反對兒子的種族主義立場,並不意味著他本人真心信仰“人人生而平等”的博愛理念,事實上,他是一個比班尼斯特更極端、更徹底的種族主義者,在他心中那條“歧視鏈”上,人類不分膚色,統統屬於劣等物種!

“班尼,你對白種人的認同令我感到十分可笑。”

“不要忘記,我們都是聖母的子嗣,說地直白一點兒,我們已經不是人類,聖印足以證明我們相對於凡人的優越地位,無論白人、黑奴還是叢林裏那群黃皮膚的土著猴子,在我們眼中一律平等且低賤,就好比羊圈中的黑羊和白羊,沒有必要對這些卑微的牲畜按照膚色劃分地位。”

“你認同白種人卻鄙視有色人種,在我看來,好比一位牧場主把自己降格成了羊圈中的白羊,認為白羊比黑羊更優秀,所以有資格奴役後者,這種自甘墮落的心態,你自己不覺得可笑?”

“無論什麽膚色的羊都沒有資格奴役其它羊,唯獨他們的主人,也就是我們這些聖母子嗣才有資格奴役它們。”

“亞爾夫海姆的黑奴也罷,白人也罷,在我眼中都只是可供利用的工具,如果我對他們表現出厚此薄彼的態度,也只是出於政治需要,而非真心認同他們中的某些人比另一些人更高貴。”

與父親自詡超越人類的傲慢態度截然相反,班尼斯特身邊還有不少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自幼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深受啟蒙思想熏陶,頗有理想主義色彩的青年軍官。

這些年輕的理想主義者真心認同《獨立宣言》提倡的天賦人權和自由平等,只不過認為“大陸會議”那群以傑斐遜為首的偽君子們,並沒有真正踐行他們提倡的綱領。

班尼斯特的好友約翰·安德烈,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人物。

約翰·安德烈也是“聖印”的擁有者,但是他的聖印源於母親的遺傳,本人對“聖母兄弟會”宣揚的那套“超人”理論並不感冒,相反,他認為只有在一個不分種族、人人平等的社會裏,自己這種天生具有“異怪”血統的畸形兒才能被人類視為同胞,免受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