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顆

免費的,有時候也是最貴的。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吃的每一口,以後都得再受回來。

曾經的景玉對網絡上各種“免費領XXX”“一分錢砍XXX”的病毒式廣告營銷手段不屑一顧,認為這些都是商家搞出來的、收割傻白甜韭菜的套路,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然後,今天,景玉也中了套路,當了一回傻白甜韭菜。

帳篷外的人還沒有走,他們在低聲交談著,口音很重,還夾雜著一些本地人才會使用的詞匯,景玉聽不清楚。

景玉想起來喝醉時、走出餐館看到的星空,像梵高筆下的畫。

金色的星星圈圈圓圓團團,努力團起來,譬如為了配合她身高而彎腰、低頭摟住她的克勞斯先生。

同樣金色的發落在她腿上。

景玉甚至感覺自己可以隔著帳篷聞到青草香,睡袋並不大,她怕自己摔下去,基本上都是依靠著克勞斯先生。

她喜歡趴在先生腿上,雖然有點點吃力。

外面的人在夜晚興致勃勃地聊天,從歌德聊到英格夫·霍倫,從《審判》到《越墻者》,最後話題轉變為下周的兵乓球賽,他們試圖向俱樂部那位神秘的、從不屑於和他們對戰的中國高手取經。

他們聊了很久很久,草地上滿滿地起了一層露水,其中一人才猛然發現,竟然聊了近一個小時。

抽掉了六根煙。

他站起來,腿坐的有些僵,和自己的好友告別。

臨走前,好像聽到了旁邊帳篷裏有男人用德語低聲說了一句話;停下腳步再去看,沒有任何動靜。

安安靜靜的,夜色濃深,只有遠處路燈透過濃綠樹葉有點暖黃。

大概是夢話。

等兩人離開後,帳篷才猛然晃動。

夜幕像濃藍色的、暗沉的綢布,金色星星好似高速旋轉運行的星軌,漸漸扭成漂亮的、燦爛的圓圈。

景玉的腦海和視線都是扭曲燦爛的星空。

免費的,果然也是最貴的。

“我虧了啊!!!”

次日清晨,等到太陽正當空,景玉才慢慢地回味過來這個道理。

“我的基礎日薪也是400歐,你包食宿的那種,”景玉計算著自己的薪酬,“你的套餐費用雖然是500歐,但這個價格本身就是你單方面漲上去的,況且昨天是你始終處於主導地位。”

她越是噼裏啪啦地算,越覺著心如刀絞:“正常來算的話,我們應當互相妥協,公平起見,夜間工作可以與日間勞動互相抵消。可是!克勞斯先生,我向你支付了500歐嗷!你拿了我的錢,不就相當於白幹嗎?哦不,你賺了雙倍,我虧了雙倍。”

這是在回慕尼黑的旅途中,景玉一邊用準確的數字表達著自己的憤怒,一邊壓著怒氣,禮貌地告訴旁邊茫然的侍應生:“剛才給這位先生的紅鹿肉不要上了,請給他最便宜的一份沙拉,謝謝。”

她用了最簡單直白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憤怒——給克勞斯點最便宜的套餐。

克勞斯同樣回以自己的補償,他問侍應生:“可以給這位漂亮的淑女來一份店裏最好吃的套餐嗎?嗯,我想她還需要一杯昂貴的葡萄酒。”

景玉碎碎念:“你不要想再從我錢包裏面掏錢,雖然你昨天的服務很貼心周到,但這不是欺騙我錢的理由……這個頓飯,我們AA。”

克勞斯說:“我請。”

景玉盯著他:“不要以為你長的好看,我就可以原諒你的行為。”

克勞斯笑著道歉:“對不起,迷人的龍小姐,請問一枚寶石戒指可以彌補給你的心理創傷嗎?”

寶—石—戒—指。

景玉淑女地回應:“我很樂意接受,英俊的克勞斯先生。”

一場因為金錢而險些導致的感情危機,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克勞斯化解。

克勞斯悠閑地品嘗著景玉點的廉價沙拉套餐,而景玉一邊開開心心地喝著昂貴的葡萄酒,一邊努力思考這次的寶石戒指要什麽樣子的。

除非克勞斯先生看到什麽特別想送給她的東西,在一般情況下,景玉擁有著對禮物的選擇權。

經過老師的培養和指點,景玉現在能夠輕而易舉地從很多種寶石中挑出最昂貴、價值最高的一個。

她選擇寶石也從來不考慮好不好看、配不配。

景玉的目標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在這一場皆大歡喜的旅遊中,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不太愉快的後遺症。

長時間保持/乀-o讓景玉吃不消,而使用o-へ、為了配合身高而低頭彎腰的克勞斯先生,在開了許久的車後,卻仍舊精神奕奕。

景玉只能將這點歸結於克勞斯先生飲食偏好肉類、熱衷戶外運動這點。

畢竟她只是個弱小無助但能罵能吃的淑女。

景玉他們這次的葡萄酒節之旅並沒有白費心血,經過多方面的探查,最終鎖定了其中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