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七章

自從阿洛拿到毒藥,時間再一次恢復正常流速,似乎就等著她給傅言禮下藥。

這幻境很狡猾,或者說背後的那個人居心叵測。

如果進來的不是阿洛,而是其他人,怕是真的會順著幻境的走向,把藥給下了。

畢竟這是個幻境,所有人都是虛幻的,就算下藥,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而且幻境的走向根本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進來的人或許還會覺得,自己在演一場沉浸式戲劇,“大少奶奶”這個角色本就應該給大少爺下藥,自己只是在演繹這個角色該做的事而已。

阿洛兜裏揣著藥,又被螢火蟲帶回到院子裏,至於那位二少爺,因為想要與她親熱親熱,被她毫不客氣打昏了。

時間流速正常,阿洛也終於有空閑去找線索。

“這裏有書房嗎?”阿洛問守在門口的一位丫鬟。

丫鬟愣了一下,擡手指著旁邊一扇門:“書房就是那間,只是許久沒進人了,灰塵比較大,少奶奶要做什麽嗎?”

阿洛搖搖頭,自顧自走到書房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迎面撲來一陣裹挾著黴氣的風,以及一股子變味的書香墨香之氣,看來這房子的確很多年沒打開過。

丫鬟跟了過來,給她點上屋子四角的燈燭,書房內霎時亮堂起來。

幻境裏的人物是可以交流的,除了強制走“劇情”的時候,其他時候和他們說話都能得到回答。比如這個丫鬟,在阿洛查看書房時,就用嘆惋的口氣講述了一些事。

“自從大少爺病了,書房就再沒人來過,也是可惜了。當年大少爺那般有才,誰又能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從這丫鬟的口中,阿洛得知傅言禮出生時很正常,他的“病”並非天生,而是八歲那年突然出現的。

八歲之前,他是遠近聞名的神童,六個月就會說話,一歲便能認字,三歲與人對答如流,五歲就能吟詩作對,八歲時與秀才辯論都能不落下風。

這樣一個少年天才,卻一夕之間墜落深淵,莫名叫人想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之語,豈不叫人可惜可嘆。

八歲之後,傅言禮雖筋骨無力,但還是能強撐著提筆寫字,不過隨著病情加重,十五歲他便徹底纏綿病榻,每日坐在椅子裏,四肢萎縮,身子都起不來了。

丫鬟絮絮叨叨地說著,阿洛一心二用,一邊聽一邊在書架桌案上翻看,有些書有標注的痕跡,其上字跡金鉤鐵劃、力透紙背,顯示出主人的意氣風發。

這些標注應該是他八歲之前寫的,書本紙張都開始泛黃,有一句“大丈夫當志在天下,豈能偏安於一隅”的詩句邊,傅言禮寫下“吾應如此”的旁白。

還有一些書上,寫的字就變了一番模樣,字體虛軟無力,筆畫軟趴趴猶如蚯蚓爬,連初學者都不如。

在一本講述各地風景的遊記中,某一頁描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遼闊的湛藍色好似整個天空傾倒下來,美得波瀾壯闊、如詩如畫。

傅言禮寫:“吾一生不得見。”

短短一句話,幾個字,道盡所有辛酸。

他原是個志在天下的少年,如今卻被逼迫著偏安一隅,連家門都沒走出去,就已經失去了走出去的資格。

阿洛仔仔細細翻過那些書本,書房裏的書有很多,她翻到半夜,就連那位侍候的丫鬟都撐不住歇息去了。

看到最後,從那些字字句句中,她的腦海裏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八歲之前,少年意氣風發、壯志淩雲。八歲之後,他胸中猶有溝壑,卻苦於無力,語句間不乏自嘲與對老天不公的憤懣。

從始至終,少年都不曾懷疑過自己的家人。

那簡短的話語裏,時不時就能看出他對自身的痛恨,以及對精心照顧自己的家人的感激。

他的父親深明大義,他的後母慈愛和藹,爺爺對他更是關懷備至。

哪怕成了廢人,他的家人們也從未放棄過他。

從這些書中,阿洛也找到了他“生病”的原因,某次傅言禮去外祖家看望老人,回程的路上遭遇劫匪,劫匪搶了財物,得知他是傅家長孫,又用他來要挾傅家謀財。

為了防止他逃跑,劫匪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打碎了他的尾椎骨。最後他被救了回去,劫匪打劫說出去終歸不好聽,傅家便對外說他突生疾病。

然而事實上,傅言禮心心念念感激的家人,才是造成他悲劇的兇手。

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夜深人靜之時,桌面上攤開一張白紙,阿洛手持朱筆,筆尖沾著朱砂,手臂高懸,擡筆在紙上走筆遊龍地畫下一道符箓。

如果用黃紙效果會更好,可惜一時半會找不到黃紙,只能用白紙替代。

不過也沒關系,符能產生效果,是因為其中的天地靈氣。

沒有靈氣的人,用上再好的朱砂黃紙,畫出來也是一張廢紙。靈氣充裕的天師,墨水白紙都能畫出威力巨大的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