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趙仙枝幾個坐著的連忙站起來:“隊長,你回來了,聽說你去買衣裳了,買啥樣式的,快讓我們看看。”

不看肯定是不行,夏菊花直接把衣裳拿出來,又被逼著當著大家的面換上,一下了把眾人看呆了。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趙仙枝:“隊長,你這衣裳買的太值了,多少錢呀,明天我也去買一身去。”

“你還不知道多少錢,咋就知道值不值?”夏菊花真是服氣她了。

趙仙枝理由可充分了:“管它多少錢呢,隊長你穿著好看就是值。好家夥你這一穿,誰能想到你快五十了。”

會不會說話?時常忘記自己年齡的夏菊花,忍不住瞪了趙仙枝一眼,發現人自己正捂著嘴,兩眼眨巴著求饒似的看著自己呢。

自己選出來的編席組長,夏菊花還能有啥辦法?只好告訴她:“兩套一共三十八,你明天去買不?”

“兩套就三十八呀,咱自己買布做能做四身。”趙仙枝一下子算明白帳了,心疼的說:“隊長,還是等你從博覽會回來,把衣裳借我當當樣子,我讓我嫂子幫我做一身吧。”

大家都被善變的趙仙枝逗樂了,全都放下了對夏菊花要出遠門的擔心。

的確沒有啥可擔心的——在平安莊人眼裏,夏菊花已經近乎無所不能的存在,他們覺得就沒有夏菊花幹不成的事兒,別人出門不放心,夏菊花出門還能不放心?

這一次夏菊花先是坐汽車從縣城到了承平地區,被鄭主任接上之後,當天兩人就坐火車到了省城。說起來可笑,上輩子夏菊花只在電視裏見過火車,坐,還是兩輩子以來頭一次。

見她一直望著窗外,鄭主任怕她暈車,問:“夏大隊長,你頭暈嗎?”

夏菊花搖了搖頭說:“不暈。”

“不暈就好,從省城到羊城,咱們還得坐兩天多的火車呢,要是暈車可遭罪了。”鄭主任覺得很慶幸:一般沒坐過車的人,長時間看著窗外很容易暈車,夏菊花這麽看都不暈,那再坐兩天多應該也沒事兒。

有時候人真不能慶幸太早,在羊城下成之後,看著吐得天昏地暗的夏菊花,鄭主任就是這種感覺:一開始坐著不暈,咋後頭又暈上了呢?

夏菊花顧不得跟他解釋,自己暈車是因為火車上的人太多,站起來就沒有再坐下的地方,空氣又太渾濁,加上她一直擔心自己內兜裏的錢,所以坐車的這兩天多,根本沒咋合眼,不暈才怪呢。

現在夏菊花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吐出來了,嗓子裏一陣陣酸澀攪得她吐了又吐,腦子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忽悠忽悠象還坐在車上一樣。明明腳蹲在實地上,可身子就是覺得還在晃。

“鄭科長,我看還是送夏大隊長到醫院看一下吧。”同行的人看著夏菊花煞白的臉,有些擔心的對鄭主任提議。心裏還對夏菊花生出一些反感,想不明白領導為啥非得讓這麽一個農村婦女跟著參加博覽會。

看吧,剛到地方就把自己折騰的站不起來了,當著這麽些人吐了又吐,讓人知道是L省的人,不是給省裏抹黑嘛。

這樣給省裏抹黑的人,讓她來博覽會能幹啥?

鄭科長聽了覺得有水處理,忙問:“夏大隊長,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夏菊花此時已經吐無可吐,晃悠著站起身子擺了擺手:“不用,我已經好多了。”

如果她的臉不那麽蒼白,身子不跟著打晃,鄭科長都要相信夏菊花的話了:“不行,我看你站都站不穩了,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夏菊花卻堅持不去醫院,就是暈個車去啥醫院,還不如躺著睡一覺管事兒呢。

對她的執拗,鄭科長還在地區供銷社當主任的時候,就領教過了,現在也不跟她爭辯,替她拿起一看就是農村人用的包袱,伸手想扶著夏菊花走。

剛剛吐過的夏菊花,覺得自己胸口、嗓子還憋著一口氣,站起來深吸了兩口空氣才緩解過來。看著地上一片狼籍,拒絕了鄭科長馬上就走的提議:“鄭科長,”夏菊花隨著別人一樣稱呼:“我得把這兒給人打掃了,要不誰看不見踩一腳咋整。”

“車站裏有打掃衛生的。”最先提議讓鄭科長帶夏菊花去醫院的人,有些不滿的說:“他們就是幹這個的,一會兒看到就給掃了。”

夏菊花看了那人一眼,沒說話,眼睛已經四處撒嘛著找起掃把來。等她從一位打掃衛生的老太太那裏好容易借來了掃把,發現跟她一路來的人,除了鄭科長外,一個個臉上帶著嫌棄站得老遠,還不停的拿手扇著,一副生怕自己被熏著的架勢。

這是人之常情,夏菊花覺得人家沒做錯啥,先過去低頭沖大家說了一聲對不起,就不管那些人聽到這句對不起後的表情,自己把剛才一起帶過來的半簸箕土,倒在嘔吐物上,再用掃把把東西掃起簸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