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坐下歇歇吧,”喑啞的聲音傳來,“除非你能十天半月地站下去,不然,就別嫌棄了。”

雲喬循聲看去,是隔壁牢房關著的囚犯,聽聲音,是個女人。那人縮在角落裏,一直未曾動彈,以至於她竟沒能留意到。

“好。”她應了聲,拖著那破被靠著與鄰牢的木欄坐下,想同那女人聊上幾句,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更合適。

最後還是那人先開了口:“你是得罪了誰,被送進來的?”

雲喬抱膝坐著:“你怎知我不是犯了事呢?”

“你可曾見過那些作奸犯科之徒?他們可不會像你這般……”女人話沒說完,便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雲喬貼得近了些,嗅到淡淡的血腥氣,立時問道:“你是不是受了傷?我帶了些藥……”

“你自己留著用吧,”女人喘了口氣,“我用不著了。”

說完翻了個身,再沒聲響,也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昏過去了。

雲喬將元锳塞給她的藥翻出來,有治她手上傷口的,也有緩解燙傷的,還有提神吊命的老參丹。

在戲園子裏被濺了茶水後,只簡單打理了衣裙,添了件外衫,還沒得及上藥。如今背上隱隱作痛,也不知究竟怎樣了。

雲喬解下外衫,隔著紗衣摸了下,隨即疼得呲牙咧嘴,不敢再碰。

她生吞了顆參丹,苦意在唇舌間蔓延開來,抱膝坐在那裏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間傳來陣腳步聲。

雲喬並沒動彈,一直到那人在她這間牢門前停下,這才擡頭看了過去。

是田仲玉。

他小臂上纏著層層繃帶,居高臨下地看著雲喬,帶著得意之色。

雲喬卻只覺得那種反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隨即移開了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臟了眼。

田仲玉變了臉色。

他從前也曾用過這樣的法子,那姑娘被關押之後,嚇得六神無主,他再趁機軟硬兼施,沒費什麽功夫就得手了。

雲喬這反應……興許就如高來慶方才所說,他來得太早了。

這樣的硬骨頭,並不是輕而易舉能啃下的,得熬一熬才行。

“吳管事同我講過你們在平城搶生意的事,”田仲玉走近了些,將手指上勾著的牢門鑰匙給雲喬看,不疾不徐道,“我承認你的確有幾分小聰明。可,這裏是京城。”

“那點小聰明救不了你,甚至會害了你。”

權勢的壓制之下,若是沒個好運氣,是難翻身的。

雲喬不是不明白這道理,但對著田仲玉這洋洋自得的模樣,卻是半句暫時服軟的話都難說出來。

“你也別指望元家撈你出去,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商賈,只要我咬死了不松口,能如何?”田仲玉將聲音放低了些,誘哄道,“你又何必非要同我作對呢?服個軟,將我給哄高興了,我非但不會為難,還能幫你……”

雲喬忍著惡心強調道:“我已婚嫁。”

縱然是尚未婚配,她也看不上這種下作的小人。

“那你的夫婿呢?他怎麽不來救你?”田仲玉嘲笑了句,隨即又道,“此事只要你我不說,誰又知道呢?”

雲喬打斷了他恬不知恥的發言:“若我就是不從,你又待如何?將我關在這牢中關一輩子不成?”

“這裏的環境你也看了,以為自己能在裏面安然無恙地過多久?”田仲玉半蹲下身,直視著她,低聲威脅道,“你這樣柔弱的身子骨,挨上幾十板子,怕是命都要沒了吧。”

“京兆府尹就由著你這般肆意妄為?”雲喬冷聲道,“就當真不怕東窗事發?”

“姐夫事務繁忙,可沒那麽多功夫管這種小事。實話同你說了吧,你這樣的人,在京城便如同蟲子,”田仲玉似笑非笑,話音裏透著些陰森,“縱然是一腳踩死了,也翻不出什麽波瀾來。”

“所以我勸你,最好是識時務點。”

“從了我,立時就放你出去,錦衣玉食地養著;若不然,就在這牢中等死吧。”

田仲玉說完又等了片刻,見雲喬始終沉默著,冷笑了聲,拂袖離開。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遠離,雲喬方才松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肩背隨之垮了,神情難得露出些不知所措。

興許是到了晚間,原本從屋頂透下的日光逐漸消失。

牢房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