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頁)

這戲讓元锳看得分外膈應,也怕勾得雲喬胡思亂想,目光不著痕跡地往她那邊瞟,打量她的神色。

好在雲喬並沒什麽反應。

她只托腮看著戲台,半晌後,偏過頭來感嘆了句:“這瓊娘也太執著了。”

元锳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若換了我,興許沒這種韌性,八成也做不到這麽千難萬險地上京告禦狀……”雲喬不甚在意道,“就只當他死了。”

元锳聽得眉心一跳,忍不住看了眼,見雲喬的確只是隨口評一句這戲,而非是意有所指,才算是放下心來。

她與晏廷之間沒什麽交情,也就是幾面之緣。

但想來他也並不是這種背信棄義之人。

中場時,雲喬起身舒展筋骨。

她坐的位置臨近扶梯,一仰頭,恰見著個身穿粉裙、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輕手輕腳地下樓。

小姑娘生得唇紅齒白,一雙杏眼圓圓的,看起來分外可愛。只是她倒像是在躲什麽人似的,一邊貓著身子,一邊忍不住回頭看。

眼見她蹦蹦跳跳地下樓來,雲喬看得忍不住笑起來,可轉眼間,竟出了變故。

小姑娘回頭看人時,正撞上了戲園子裏端茶送水的小廝。她身量小,那小廝竟也沒留意到,踉蹌了一步,茶水隨之濺了出來。

好在雲喬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下意識地伸手拉了一把,將人攬在懷中,側身替她擋住了濺出的熱茶。

雖不是剛沏出來的滾水,但雲喬仍舊覺著背上泛起大片的疼來,有幾滴茶水濺到了小姑娘脖頸上,如雪一般的嬌嫩肌膚立時紅了。

雲喬悶聲忍了下來,可小姑娘卻是立時哭了出來,也不知究竟是嚇得還是疼得。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過來,雲喬咬著唇,輕輕地拍了拍懷中那姑娘的背,低聲安撫道:“別怕,是燙著哪兒了嗎?”

“阿喬!”一旁的元锳立時跳了起來,看著雲喬濕透了的脊背,手足無措,“你怎麽樣?”

雲喬將小姑娘松開,眉頭緊皺,嘴上卻說著:“還成。”

那砸了茶壺的小廝嚇得臉都白了,忙不叠地賠禮道歉。

而樓下的動靜也引來了人,一婦人三步並做兩步下了樓,小心翼翼地將那姑娘抱了起來,顫聲道:“姑娘傷著哪兒了?好好的,您怎麽就自己下樓來了……”

緊隨其後的,還有兩個模樣俊俏的侍女。

立時便擁著那姑娘離開,忙不叠地請大夫去了。

一看這架勢,便知道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大半茶水都潑到你身上了,她們倒是急得不行!”元锳小心翼翼地扶著雲喬,想看她背上的傷,可在這戲園子裏終究不便,只能按捺下來。

“小姑娘家生得嬌嫩,自小沒受過苦,怕是都嚇懵了。我倒是沒什麽,不是滾水……”雲喬說到一半,停下來喘了口氣,額頭上已經出了層細汗。

元锳也顧不上同那小廝計較,當即扶著雲喬往外走,低聲道:“馬車上放了常用的藥,我看看你的傷,幫你上藥。”

雲喬點了點頭,自嘲道:“你說,我是不是跟京城犯沖啊?怎麽自打來了這裏,就沒一日舒坦的?”

手上的傷還沒好,想著出門看個戲消遣,結果又遇上這樣的事。

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回府,回府,”元锳連聲道,“回去好好歇著,再不出門了。”

雲喬笑了聲:“都到了這般田地,再壞能壞到哪兒去?”

老人們常說“怕什麽來什麽”,雲喬從沒放心上,說話也向來不講究什麽忌諱。可才出暢音園,迎面便遇著了幾位官差。

元锳壓根沒往雲喬身上想過,想著避開,卻被領頭那人伸手給攔了。

“官爺這是何意?”元锳擰起了眉,不明所以道。

“雲、喬,是吧?”官差的目光落在了雲喬身上,“有人告你行兇傷人,偷竊財物,隨我們走一趟吧。”

雲喬愣了一刻,立時反應過來其中的緣由。

背上還在隱隱作痛,對面這幾個人高馬大的官差,她竟未感到惶恐或是害怕,只是莫名有些好笑。

原來境況真的可以更糟。

原來惡人真的可以恬不知恥地先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