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應龍夜歸(第2/3頁)

而且,為了保全溯昭氏王族的顏面,他們命令我不許在外張揚此事。久而久之,我亦不再向人提及。只是我堅定,那人氣質如此高貴不凡,必是個誤落塵世的謫仙。

之後的許多年裏,一山松崗,一彎冷月,一抹青影,一龍夜歸……這些景象,都曾數度出現在我的夢中。

身為溯昭氏,我們原本就容易被水光和發亮的東西吸引。而那海面閃爍的萬千冰粒,更如同一條星鬥銀河,在我心中打開了一片夜空……

日與月與,荏苒代謝。俯仰間,二十七年過去。

這一年,我四十二歲,正處於最令父母頭疼的年紀。每次我一調皮搗蛋做錯事,父王總是會義正言辭道:“身為我溯昭氏王姬,你以為自己還很小不成?你可知凡人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他們到了你這歲數,都兒孫滿堂了!”

對於此等蓄意刁難,我總能快速而機智地回答:“蚊蟲到我這年紀,都已輪回了上百次。怎不叫我跟它們學學?”

違抗親爹,激怒親娘,以及和兄姐鬧別扭,已經變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樂趣。

是年,時逢早春。是日,也是二姐六十歲整的生辰。

我知道,這一整天,滄瀛祭壇那都會熱鬧得很。因為,父王及文武百官正在那為二姐舉行成人儀式,以及王儲欽點儀式。

如此盛大的事,怎可少了本小王姬?

然而,由於之前我練法術時用力過猛,用冰渣把翰墨的屁股紮成了馬蜂窩,還害他跌了個仰八叉,已被關了三天禁閉——三天,三天啊,寢殿裏一滴水也沒有,我都像個棒槌似的在裏面無聊亂撞!

好在翰墨非常講弟兄情義,是個好姐妹。起床後沒多久,我便在門縫看見了一縷小小的溪流。我伸出食指,在空中轉了轉,那些水便逆流入半空,慢慢將我環繞。

之後,水之力便托我起來,令我慢慢升起。我飛到寢殿最高的窗扇前,將之打開,半個身子一出去,果然便看見了下方與我裏應外合的翰墨。

他正撅著屁股,提著一大桶水,朝我打了個響指:“走。”

確切說來,五十歲才可以學縱水登天術。但是,我早已經偷偷背著夫子把它學得差不多了。翰墨一直不務正業,唯一能引起他興趣的便是冰雕課,他即便到了五十歲大概也別想飛出一尺高。

因此,為在不為察覺的情況下順利抵達祭壇,我以極不熟稔之登天術,把我們倆同時拽至空中,磕磕碰碰地飛到了山頂。於是,一路上我倆都在驚慌失措的悲鳴中度過……

這畫面太美好,我簡直不敢想。

東風吹新碧,滿山笑桃花。

祭壇上,所有權臣名將都在場。上千名溯昭氏整齊祭拜,正朝著巋然不動的滄瀛神。而在那麽多人裏,我一眼便看見了二姐。

溯昭女子六十歲,正是花苞初放的年紀。二姐身披紫絲羅帶,新妝輕盈,點脂勻粉,往祭壇前方一站,便似采珠日的雪珍珠,十五月夜下的繁花,千年狐妖釀制的蠶月。

成人儀式中,女子需解發,男子需束發,均由女性至親完成。因此,母後走上前去,親自為二姐解開綁好的頭發。然後,她的青發碧波般流淌下來,順滑地披滿肩,半掩纖纖楊柳腰。

二姐的美麗太動人,以至於我的心臟停跳了一瞬。

由於大姐消失太多年,回來無望,所以二姐一成年,父王便決定讓她成為王儲。所謂一箭雙雕,權色雙收,便是二姐現在是境況。大姐如果看到二姐現在的樣子,大概會氣吐血……不,我逗悶子呢,以她那種奔放自由的個性,看見這種場面,大概只會撫掌撒花,熱烈慶祝。

“二姐果真是個大美人,我要上前去看個仔細,你在此好生等我,別丟了。”這些年翰墨比以前還要高許多,沉得像塊石頭,我實在提不動了,直接把他扔到地上。

受傷的屁股再次受到沖擊,翰墨捂著痛處,漲紅了臉:“別,別去啊,殿下回來了,他肯定會發現你……”

聽聞此言,我已飛到一半,且驚愕地開始四下尋找哥哥的身影。不想被鎖在家裏三天,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也無人告訴我。一直以來,由於他體質與溯昭氏不同,始終不能學我們的術法,九年前,他便長時間在外拜師學藝,鮮少回溯昭。上一次看見他,已是兩年前的新年夜。去年更過分,他幹脆所有節假日都不曾歸來。

不出一會兒,我便在百官前排看見了哥哥。

香氣暖春,亂紅初墜,滿樹緋紅桃花煙浪起。他便一身雪白站在一樹桃花下,錦衣金繡,玉樹臨風,黑發冉冉隨風起。

記得上一回見他時,他分明還只是個少年模樣,纖細而嬌貴。這一次再見,他長高了許多,手掌變大,肩寬了,已有幾分成年男子的味道。只是我一直沒明白的是,他明明是凡人,何故身體成長速度與溯昭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