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再會與了斷(第3/4頁)

比試的消息理應只在小範圍內傳播,但約定的時刻到來之際,活動場早已被觀眾包圍得水泄不通。人們到底為誰而來是不言自明的。

索拉利斯提劍走入場中,黑發的青年在對面等待著她。

雙方行禮之後,戰鬥開始了。

兩把長劍狠狠撞到一起,觀眾發出壓抑的驚呼。

哪怕讓不通武藝的人看來,這場劍鬥都是極為精彩的。雖然動手的一方是一名貴族女性,另一方是(血統非常存疑的)遺族男性,二者之間有難以彌平的體質差距,不過較量一開始,人們對索拉利斯的刻板印象就被打破了。

那閃電般的身手,兇猛、刁鉆而又精準的進攻,通過震動整個活動場的鏗鏘交擊聲表現出來的驚人力量,無怪她能夠力壓一眾同樣出身良好的強力騎士,成為久負盛名的騎士團團長。前排觀眾看得幾乎大氣都不敢喘,當劍鋒閃過,即使隔著一段十分安全的距離,人們還是忍不住將身體後縮,以躲避那咄咄逼人的殺氣。

即使女騎士的每一式進攻都是直奔要害而去,但大多數人仍然認為這是一場切磋,而不是生死交關的搏殺。

索拉利斯很強,以肉身的能力而言,她在整個中洲世界都是有數的強者。

但範天瀾更強。

即使他已經將力量控制在了接近普通人的水平,依舊體現出來一種不能以常理衡量的強大。

這名在中西區建立後已經成為聯盟另一個偶像的年輕人沉著、冷靜地接下了所有的進攻,如同驚濤駭浪之中不動的礁石,與對方那戰場廝殺鍛煉出來的毫不拖泥帶水的戰技相比,他的動作幅度更小,身體的移動也不頻繁,長劍不離身側,應對似乎有些被動,只是在偶爾反擊時才能看出他的判斷之準確,角度之精妙,然而無論此前女騎士的進攻如何緊迫洶湧,都會因為這一擊而形勢逆轉。

但他從不追擊,以行動表明這確確實實只是一場“表演賽”。

戰鬥的節奏始終在他的控制之中,只有親身面對的人才能感到那幾乎令人絕望的天賦差距,雖然索拉利斯的意志驚人,決不是輕易放棄之人,在又一次引起人群驚呼的進攻被他神情漠然地擋下,然後幾乎算得上輕柔地一挑、一送,就將她逼回原位後,索拉利斯後退一步,輕喘幾聲,看向對面,將缺口如鋸齒的長劍劍尖向下。

“我輸了。”她說。

“承讓了。”範天瀾說。

觀眾用掌聲表達對這場精彩較量的熱烈感謝。勝敗乃兵家常事,觀眾並不因為索拉利斯輸給了範天瀾就將這支來自異國的使團視為弱者,反而很是欣賞他們挑戰執政官的勇氣和實力。

雖然對這些聯盟人“輸了很正常,贏了才奇怪”的態度非常不爽,但騎士之中也無人苛責團長的失敗。在回到新瑪希城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之後,他們便分組復盤了這場較量,結果比現場還令他們震撼。

這並不是一場“友好切磋”,也不是什麽“表演賽”。

他們的團長是真真切切想要殺了那名年輕的執政官。

即使他們正處在在對方的權力領域,被他忠誠的追隨者所包圍,既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也不是一個合適的場合,但她幾乎毫不掩飾。

但索拉利斯團長敢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作為,因為她知道對方絕對不會死,而對方也絕對不會讓她死。

當初那名少年劍術入門不久便能逼迫她冒險相搏,何況時移世易的今日,對方已經完全成年,天賦驚人不減,更不缺體力、智力與經驗,她又並非盲目自信之人,早已預見必敗的後果。雖然這個結果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她幾乎盡了全力,對方卻遊刃有余,全程毫發無傷,甚至能讓她同樣不受一點傷。

這不是他在向她炫技,他不過是如她所想的作出了反應。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並不為此感到歡欣,作為一名騎士,不因此感到屈辱是不可能的。但無論時光倒流多少次,索拉利斯仍然會如此選擇。她的時間不夠,唯有如此才能既了斷過去,又讓她有空隙安排別的事情。

她與這位遺族執政官有難以越過的症結:他曾被她一劍穿心。她的父親死在他手上。索拉利斯確實在父親的墓前說過要殺了他,但說來有些慚愧,她並沒有將這些事列入人生的重大目標之中。平心而論,一個落魄的貴族騎士通過種種手段從各地搜集來有天賦的少年,一個個地將他們培養起來,又一個個地摧毀,這種作為並不道德,索拉利斯及母親都很清楚父親的心結,卻從未嘗試過去開解。後來父親終於找到了一名令他欣喜若狂的遺族少年,並將這名少年作為“磨劍石”呈現到索拉利斯面前。

那場比鬥過後,他對她說,他很高興她最終還是走上了他希望的道路,他感到非常心滿意足,從此至死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