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見面之前(第2/4頁)

“但這就是自古以來的秩序。”年輕的騎士對他們挑釁地說,“無人異議。”

聯盟的船員用奇異的眼神看著他。

“無人異議?”他們問,“這個結論從何而來?得出結論需要調查,那麽是誰,在什麽時候,去哪兒作的調查?他們如何向調查的對象提出問題,有多少人回答了這些問題?那些人在回答這些問題前是否知道他們有別的選擇?‘無人異議’的結論是經過了這樣的調查之後得出的嗎?”

騎士一時語塞,然後不快地說:“誰會去做那種事情?農人也沒有這樣的腦子,他們的天賦早已注定,無論你問他們什麽問題,他們只會說‘是的,大人,如您所言,大人’。濕柴草是點不燃的。”

“你去試著點過嗎?”聯盟人問。

“不用浪費時間去做這種無益的事情。”

索拉利斯走到這個小子背後,輕輕一巴掌把他拍到甲板上。

“他只是個傻瓜。”她笑眯眯地對船長說。

對話越多,話題越廣泛,就難免有一些基於不同立場和生活環境而產生的爭論,不過矛盾往往在變得尖銳之前就被雙方的頭領各自攔住了,雙方都有教養的好處就是易於約束——雖然騎士們在此之前從未想過一些水手船員也能得到自己的尊重,大家可能只有這一段旅程的情誼,何必計較出不快的記憶?

更重要的是,將這些聯盟船員塑造成如此雷同模樣的聯盟是否真的像他們述說的那樣完美,完美到已經解決了他們在旅途中爭議過的那些隨人性而生的根本問題,一切眼見為實,他們不是很快就能看到了嗎?

用比一般旅行方式短得多的時間,白船就駛出了連接布伯河與西洲平原水網的支流,進入布伯河的主幹流域,入河口頗為寬闊,岸邊的土地卻有些逼仄,連市鎮都被拉成了長線,雖然土地狹窄,市鎮卻算得上繁榮,石頭碼頭停泊著成排的木船,岸上的人群如蟻群忙碌,當白船經過時,許多人停下手上的事情朝他們看過來,騎士們在甲板上俯瞰鎮上房屋暗淡的屋頂,發現它們的材質既不是茅草也不是木頭。

“是瓦。”一名聯盟船員走過時說。

“哦。”得到回答的騎士淡淡地說。

這名聯盟爭論最多的騎士從岸的這一邊看到另一邊,說:“難怪這裏被他們稱之為‘西域’,可真是窮山惡水之地。連山都是黑的,風也涼得多。”

“不要陰陽怪氣,小心團長又來教訓你。”年長的騎士低聲說。

“可是我完全沒有看到什麽新奇玩意。”年輕的騎士有些委屈地說,“只有一群像野狗一樣的小乞丐在岸上追著我們,他們在等我們給他們拋谷粒嗎?”

他們看向另一邊的欄杆,聯盟船員三三兩兩地站在那裏,他們沒有向那些岸上追著船大叫的孩子扔什麽東西——雖然這是他們在路上常幹的事情,而是將雙手攏在面前,用騎士陌生的語言同那些孩子大聲對話。

騎士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不過那些孩子停下了追逐的腳步,聯盟船員向他們揮手。

白船很快通過了這一段水域,擺脫了陡峭群山的壓迫,兩岸風光漸漸變得開闊起來,隨著地形起伏,農田與樹林交錯相間,蜿蜒的道路時隱時現,農人牽著牲畜赤腳走向村落,遠方的村莊冒出縷縷炊煙。此地的自然條件當然不如西洲出眾,卻也別有一種田園牧歌的寧靜之美。

看到這樣的景象,騎士們認為他們已經進入了聯盟的領域。

如果這就是聯盟農民生活的常態,他們確實有驕傲的底氣。

“所以你不該把話說得那麽早。”其他騎士對那名年輕騎士說,雖然後者還是不如何服氣,不過富庶如西洲或者中央帝國之地本就不多,想一想前人對“西域”的描述,聯盟確實做得不錯了。

白船繼續前行,濤濤大河迎面而來,風力強勁,甲板上的影子越來越短,騎士們的後背已經被陽光烤得有點焦熱了,當他們準備回到艙室時,彎曲的河道到了盡頭,前方的世界分成了兩半。

騎士們停下了腳步,聯盟船員說:“從這裏開始,就是聯盟的土地了。”

陽光從天上落下,在大地匯成了金色的海洋。

當微風吹起輕柔的波浪,自天邊傳來的莎莎浪濤甚至蓋過了河水的奔流。

騎士們向左張望,又向右張望,青黃相間的田園牧歌不斷退卻,金色的田野鋪滿了視野,無邊無際的麥穗挨挨擦擦,絨絨的麥芒在陽光中搖曳,大地好像在發著光。白色的航船迎著綠色的河水逆流而上,如同要把他們帶入一個色彩斑斕的奇幻國度。

這是一幅在視覺和心靈上都予人強烈震撼的畫面。

不僅僅是因為它有一種純粹和宏大的美感,衡量國力的標準不僅是領土、人口和軍隊數量,人不能靠吃草喝水活下去,糧食的生產永遠是基石中的基石,這無邊的豐饒土地不是幻影,那些沉沉垂墜的麥穗是實實在在的產量。就算天賦者也不能違背自然的規律,這不是只為臉面好看就能營造出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