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以人為本(第3/4頁)

歸根結底,塞力斯主教能在人生最後的時光獲得這樣的成就和這樣的贊譽,並不是因為他一生恪守教條,至精至誠,相反地,也許他確實說得上是虔誠不改,但他因虔誠而產生的愛最終不是奉獻給了神,而是給了人。

因為他也是人。

人終究會回到自己的本質上去。

“人。一切的來處是人,一切的歸處也是人。”拉姆斯男爵——現在應該叫拉姆斯指揮士官,伸了個懶腰,把報紙放下,看向宿舍外的陽光。

雖然時隔久遠,可能已經有人不記得這位年輕男爵的事例,不過那也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他已經把“德勒鎮之王”的頭銜像垃圾一樣拋棄,遠離他父親的老家,來到他母親的老家,作為一名現役軍官為聯盟的發展出力,他覺得這樣的生活比過去更有意義一些。

經過一夜良好的休息,長途行軍後的疲憊還有一點酸澀留在肌肉裏,不過拉姆斯的精神已經完全恢復了,他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窗外的花圃,聯盟的居住區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多布置綠色,哪怕軍營也不例外。看著那些在晨陽中精神抖擻的植物,拉姆斯想起當年他們從磚廠拉來廢磚砌造花壇的情景,卡斯波人一邊幹活一邊覺得“你們外邦人真是奇奇怪怪”,但他們也不討厭被這樣差使。

那個時候的條件真是很差。烈風幹熱,滿面塵沙,目之所及一片焦土……

現在嘛——拉姆斯疊好報紙,從椅子上站起來,換上便服,決定出去走走。每次回來這座城都有新的變化,他還蠻喜歡看到這些變化。

出示假條之後,拉姆斯很順利地離開了軍營,和他一時間出去的人不少,假期難得,他們剛剛打完一場勝仗,而且是有決定意義的一場勝仗,自然而然想要回去見到家人,告訴他們自己的思念,讓他們分享自己的榮耀。因為現在“軍人”——專指紅旗軍的軍人是一個非常受人敬重,令年輕人向往的職業,既是因為他們強大無敵,又是因為他們堪為道德表率。

敵人看到他們的紅旗會膽寒,新行政區的人民看到那道熾紅只會心安,而這是在聯盟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現的景象。

曾經有人憤怒質問拉姆斯,咒罵他背叛了自己的階層,拉姆斯坦然受之,揮手送這位王國貴女上路,只要身上沒有太多的罪孽,死亡就遠遠輪不到她頭上。很多貴族說讓他們像下等人一樣勞作,成日面對泥土和織機,受外邦人盤剝是生不如死,但真正為此“憂郁而死”的人幾乎沒有——雖然他們很愛把任何病狀都說成是因為“心碎了”,不過拉姆斯因為有事曾經去過幾次改造農場,他看著在規律的作息,有強度的勞動和食物的折磨之下,那些或者蒼白瘦削,或者肥胖過度的貴族“苦不堪言”地變成了體格勻稱、手腳有力的農夫,女人則變成了膚色微黑、健步如飛的農婦,文盲率也降到了一個很讓人吃驚的數字——他們自己說是因為農場的生活讓人缺乏生趣,只能“忍辱負重”的上課聽課,讀書寫字,“給自己找點兒事幹”。

所以在與聯盟反對者的論戰中,有些陰陽怪氣的文章就來自改造農場這一類的地方。

雖然創作者努力表達了他們對聯盟的不滿,但更多的恨意卻是向著“軟弱無力”“不知抓住時機,借力發展”“沉醉於老舊時光的臭蟲們”傾瀉,他們痛罵那些畏縮不前的蠢貨,明明聯盟已經傲慢到在比武中向自己的對手借出武器、盾牌和鞋子,他們還在嚷嚷說怕聯盟在空氣裏下毒,所以結果就是“都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無能至此,不如讓聯盟統治這個世界算了!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他們的稿件會被編輯部選中吧。

拉姆斯沿著街道漫步前行,軍營離市區不遠,他沒穿軍服,那副顯然來自群山另一邊的外表並不會為他招來多少注目。拉姆斯早已適應自己的戰友中既有農夫又有貴族,既有獸人又有遺族,還有一些聯盟不知道從什麽角落裏翻出來的少數民族,這座新城的人口構成差不多也有這麽雜亂。

畢竟這不是一座自然城,而是一座人造城。自紅旗軍用能裝滿一整列火車的高能藥把那條山間小道炸成大路,成百上千的紅旗教導軍、建設人員和行政人員像源源不斷的泉水一樣注入了這片幹涸的土地,荒漠世界的原住民們從驚異畏懼到接受“長得不太一樣,但穿制服的都是可信之人”只用了兩年。勘探人員說這個地方水源條件較好,適宜農業發展,人們便相信他們的話,將第五行政區的中心城就選在了這兒。

事實證明他們的選擇沒錯。

氣溫還沒升高,早晨的空氣還是涼爽的,道旁樹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啦啦響,現在是開閘時間,汩汩的流水淌過水渠,滋潤樹下的土地,樹木後面是一排排的房屋,不知是蔬菜還是果藤的藤蔓爬上院墻,那綠色好像能流淌下來,有些院子的門敞開著,可以看到其中人家的活動,拉姆斯的目光一掃而過,見到的大多是天倫之樂的景象,他對這些畫面倒是沒有特別的感觸,只是覺得有點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