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以人為本(第2/4頁)

人類的社會已經停滯了多少年?自裂隙之戰後,世界就好像緩緩落入了一個水塘,偶爾會泛起一些漣漪,最終還是一切歸於平靜。兩百年前人們用什麽方式耕種,現在就還是什麽方式耕種;兩百年前的糧食是什麽收成,現在就還是什麽收成;牲畜有多少種類,現在還是那些種類;連孕婦的死亡率和幼兒的夭折率也絲毫沒有改變。

國王、貴族和教會維持著這個世界的穩定,但他們也只是維持了穩定。

眾所周知,如果一片水域沒有活水的注入,一潭死水是養不了多少活物的。

如果這就是人力所能為的盡頭——聯盟證明不是。人類勞動的方式可以有極大的改善;糧食的產量可以有極大的提高;牲畜可以被成群地圈養,人們可以有充足的肉食;女人生產也不再像是過鬼門關,而孩子們幾乎都能活下來。這些都不是虛無縹緲的天堂的承諾,而是實實在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聯盟人接受反對者對他們做這一切的目的的質疑——口說無憑,只有時間能夠證明他們的信仰——那麽,質疑他們的人能夠做到這一切嗎?他們用規訓他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了嗎?

聯盟並非對自己的技術絕對保密,絕不肯向外人透露一點兒他們的秘籍,實際上,聯盟接受,甚至可以說是歡迎有人去工業城學習,同他們進行互利互惠的交易。但是時至今日,工業城的高級中學裏,來自聯盟之外的交流學生總數還不到兩百個。

這是一個很低很低的數字。每年都有無數學生從工業城的各級院校中走出,奔赴各個行政區,在不同的崗位上作出他們的貢獻,這些新生力量是聯盟之所以能迅猛發展的主要原因。聯盟給學生很好的待遇,不因他們的出身、性別和外表作區別對待,無論他們是來自新行政區還是外界的貴族領地,並教導他們同樣的能應用於生產和生活的種種知識,這些知識有沒有用,也是經過那些完成學業,回到聯盟之外的家園的學生已經證明了的。

聯盟甚至還會在報紙和廣播中教給人們必要的基礎知識,有些人地隔偏遠,就是靠著從這樣的渠道學來的知識通過了新行政區的選拔考試,得到了前往工業城深造的機會。這些都是有實證的。

毫無疑問,聯盟開放、先進、文明,代表著前進的希望。那麽,是誰在阻礙知識和技術的傳播?是誰將聯盟的知識和技術汙蔑為異端邪說,是誰不準聯盟的任何印刷制品入境,是誰甚至連聯盟的新型農具和高產種子都斥為魔鬼的誘惑?

他們咬牙切齒,嚴防死守,是因為高天之上真的有一個聲音說這一切都是魔鬼的誘惑,還是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他們承認聯盟是正確的——哪怕只有部分是正確的,他們這些階層就失去了存在的全部意義?

這些文章不僅在數量上,在質量上也遠遠超過了反對者們的估計。因為聯盟人的教育體系非常完整,他們不僅會讀會寫,還會引經據典,工業城中的圖書館大概已經是世界上種類最為齊全的圖書館,哪怕在新行政區的學校裏,學生也一樣要在算術和實操的勞動課程之外進行嚴格的語文練習,他們在閑暇時閱讀課程之外的書籍就像吃飯一樣容易,他們長年累月地受這種環境熏陶,一旦放開限制,自然特別有戰鬥力。

反對者們並非對此全然一無所知,但在被洪流沖刷之前,他們不願去理解人並不會因為生活在集體之中,接受同樣的教育就失去自己思考的能力,他們只剩下最後一塊道德的高地,卻早已被人選中成為新生代的舞台。

因此這一次關於塞力斯主教的爭論不過是對那場慘敗的復刻,在上一波大戰中生還的反對者們掙紮著重新站起來,發現他們的對手似乎也換了一批,沒有那麽嚴謹、精密和老練了,無論文章的長短還是口吻都表現出生澀,但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這些聯盟人不留任何情面,直接質問反對者們,他們究竟認為塞力斯主教是有罪還是無罪之人?倘若他是有罪,應受絕罰,那麽他的成就與教廷有何關聯?因為塞力斯生命最後及最輝煌的時刻都是在絕罰之後,他為奧森郡人民所做的一切不是出於懺悔或補償的動機,他在生前已經數次將態度表明,他余生不多,只願能有所作為,始終未提教廷一句。

倘若他們認為塞力斯主教無罪,那麽,為何無罪之人會受絕罰,倘若這是由於惡人構陷,那惡人從何而來?為何身處同樣的環境,宗教只塑造了塞力斯主教的美德,卻讓他的同僚墮落成魔?又及為何此前身處教中的數十年,塞力斯主教平平無奇,無人注意,卻在垂垂老矣的最後五年大放光彩,成為人們心中的活聖人?聯盟只是給了他一塊地方,一些東西,奧森郡的人民能夠證明,這位老人受到的一切尊敬都是他應得的,他從來都不是奧森郡的統治者,而是一位同人們一起親手將它重新建設起來的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