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舞台演出(第3/4頁)

演出結束!

“演出的效果不錯。”市場管理處的負責人在小結會上說。

“觀眾對這些表演接受得怎麽樣?”劇團的團長問。

“交易會會場對節目的反應更熱烈,城區對節目的認同感更強。”市場負責人說,“但總體來說,都受到了極大的歡迎。無論歌舞還是戲劇,這些新演出形式的都對觀眾造成了很大的震撼,目前觀察來看,他們沒有表現出什麽不能適應的地方,表達世俗感情的表演他們能夠理解並產生一定共鳴,也有少數人意識到了這些感情同舊統治規訓的矛盾之處……”

他在條理清晰地描述這幾天演出對受眾的影響,劇團長一邊傾聽,一邊在紙上記錄,不久之後這個話題過去,轉向下一個:交易會的產品銷售狀況;勞務合同簽訂的數量變化;市場旅舍的食物和酒水消耗;還有一些具體的人事安排,如此等等。

這些人盡力用同一種語言進行交流,雖然不可避免——甚至是必然地,出現許多聯盟的特有詞匯——但旁聽會議的領主們已經有些習慣這種交流方式,能夠集中精力分辨出他們會感興趣的話題的主要內容。

但今天的他們都有些心不在焉。

同那些“沒見識”的外來交易者不一樣,領主們幾乎是一開始就接觸到了收音機這種東西,對此頗為沉迷,很容易領會到聯盟以此為途徑加強對他們同遠方信徒的精神聯系,所以在他們看來,這一次聯盟派遣劇團到這座城來,目的也是如此,然而耳聞如何能比親見?

所有的人都有期待,但幾乎沒有人能預料到,他們看到的竟然是這種——這樣的,這樣地——他們好像不是在一個深秋夜晚的市場觀看了一些演出,而是被法師和迷幻的燈火拉進了連串的奇異夢境,靈魂在繁華色彩中穿梭,既遊歷天國,又目睹地獄,體驗種種不屬於自己的悲歡,即便一夜夢醒,依舊不知今夕何夕。

由於劇團的夜晚演出,市場旅舍裏的表演已經完全停止了,沒有一個受雇的演員想要受到觀眾的打擊,他們自己也沉迷於夜晚的記憶,卻苦於自己拙劣的技巧無法將之再現。歌舞和戲劇成為交易會新的熱烈話題,即便已經完成了參加這次盛會的所有便命,到了應當回去的時候,人們依舊難舍依戀。

毫無疑問,無論日後他們能否再回到這座城市,這都將是他們人生中最難以忘懷的經歷。

而對領主們來說,如果他們認為比之那些粗野低劣的受雇演出者和外來交易者,自己更有評價精神產品的資格,那麽這種驕傲在這幾日已經被粉碎地徹底。

很難想象,聯盟一直通過開拓者展現他們擁有十分豐富的物質財富,那些承認這一點的人卻同時不認為他們也擁有與之相稱的精神財富——因為“外邦人”總是對各種“下等人”極盡優容,所以那些自詡身份高貴者便認為即便財富也不能扭轉他們天性裏的低賤,即便他們作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功績,但他們來自遠方的迷霧之地,身上帶著奴隸的舊日烙印,是粗野的、蠻橫的、空有技藝而毫無積澱。

外邦人就像無視他們的汙蔑一樣無視這種傲慢的偏見。他們從來都不在乎。

僅就歌舞本身,來自聯盟的劇團展現了完全嶄新的演出形式,無論舞蹈還是演奏都令人耳目一新,它們給人的感覺是如此激昂與壯美,即便並非沒有內斂和舒緩的抒情章節——並體現出一種成熟體系內部的緊密聯系和精巧結構,因此更顯得它的內容沖擊人心:當表演以四季為界限在舞台上流轉時,無須言語說明,人們就能看出它的目的只有一個:贊頌人的勞動與生活。

無論形式還是內容,這場演出都將“藝術”這等高貴之物只屬於少數人的常理推翻了。他們看到即便演出落幕,在舞台上的燈火仍未熄滅時,人們在寒風中徘徊不去,或者沉默恍惚,回想著剛才的表演,或者同自己的夥伴輕聲議論,甚至激動地大聲稱贊。領主們像普通的觀眾一樣身處眾人之中,既為他們的情緒所感染,又清晰地感覺到另一個事實——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演出為何以勞動為主題,而又沒有一個節目(包括那場如聖詠一般洗滌心靈的合唱,它在凋零與復蘇的冬之章)與宗教或貴族相幹。

這些贊頌人的璀璨詩篇只歌頌了“下等人”,而將“上等人”完全排除在外。但“上等人”並沒有在這些盛宴中消失。

他們以另一種形式在舞台登場。

緊湊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歌舞下一場是戲劇,這是一種較為奇特的安排,但同樣引人入勝。誠實地說,這是一出優秀的戲劇,角色不少,每一個都惟妙惟肖,台詞念得清晰宏亮,又簡單易懂,甚至許多角色連台詞都沒有,有關於他們的劇情和性格都通過裝扮和肢體動作表現,演員的這種表演,和舞台通過燈光的明滅和各種布景的變化來推動故事的進行一樣,無疑都是極有難度的,但若非如此精心,未必能有這樣好的演出效果——人們甚至無暇去分辨技巧,而被劇情本身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