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罪無可赦(第3/4頁)

調查人上門的時間剛剛好。

塞力斯主教將餐盤放到窗台上,為兩位訪客打開房門。

“初次見面,我們是新瑪希城事務處的調查人,我的名字是艾爾·蔣。”女人在門外說。

“我是貝克·達勒。”另一個男人說。

“兩位給我們帶來了非常重要的情況,所以我們想要了解得更詳細一些,希望您能夠不介意我們的打擾。”女人說。

他們衣著樸素,面容平和,好像塞力斯才是這裏的主人,主教有些受寵若驚地將他們請進去,少年還在窗邊沒有回頭,主教輕輕咳嗽了一聲,調查人輕聲問:“您感到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不我很好……我只是有點兒,有點兒喉嚨癢。”主教有一些尷尬,他側向身後,壓著聲音呼喚道,“莫裏斯,莫裏斯!”

少年回過頭來,見到兩名生人後,他一下子就從桌上跳了下來,兩步來到主教身邊。他緊緊閉著嘴巴,用眼神打量著來人,尤其是其中那個女人。

對方以平靜而有力量的眼神回視他。

“這是我的小旅伴,他的名字叫泰特·庫克,曾經是一名鐵匠學徒。”塞力斯主教說,“雖然他同樣經歷了那場慘劇,但他只是一個可憐的被牽連的孩子,只有我看到了幾乎所有的過程。們可以向我提出任何問題,我都將給予盡可能詳盡的回答。”

少年從眼神的交鋒中敗下陣來,他小聲說:“們要說什麽?”

“我們想聽您用自己的語言描述。”蔣說,她又柔和地看向少年,“這位先生也要一直旁聽嗎?”

老主教看向有點茫然的少年,然後他說:“他是個很堅強的孩子。”他將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看著他,“莫裏斯,我要同他們說那件事了。”

“不是已經告訴他們了嗎?”

“不一樣。”主教說,“這一次,我要把它完整地回憶起來。”

少年睜大了眼睛,主教輕輕推著他的肩膀,所有人都在桌邊坐了下來。男性的調查人提起水壺,給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都注滿了清水。

女調查人說:“關於這次講述,首先請讓我們感謝您選擇新瑪希城作為目的地,我們的臨時政府重視您告知我們的一切消息,其次,我們尤其感謝您將伊爾先生的遺體和遺言帶回我們面前,這對他的朋友和夥伴們是很大的安慰。在情況允許的前提下,我們希望您能給我們提供一切的消息。如果我們隨後的提問造成了您精神和身體上的負擔,請不要顧慮直接表達,我們會立即停止。”

塞力斯神父說:“如果要說年齡給我增加了什麽財富,大概就是一顆被世故厚繭包裹的心。我會告知們我所見的一切,因為哪怕我的心已經被世事磨礪得粗糙不堪,卻仍被這不忍聞不能睹之事割得遍體鱗傷。我也沒有其他可去之處,這世間苦海無邊,人性步步沉淪,也許只有們特別的族群能夠逆流而上,不再重演這些悲劇。而我的故事,就從一場絕罰開始吧。”

——作為一名白衣主教,塞力斯神父受到大絕罰,變成“不可接觸之人”的原因是他支持了奧森郡的農民革命,而他的弟子越級控訴他對這場逆亂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

在起義失敗前,塞力斯主教便已對自己的結局有所預料,只是對那名向上級舉報了他的弟子感到有些可惜,這名弟子確實聰明而且野心勃勃,卻在一個不太恰當的時期選擇了一種不太合適的方式來實現。他永遠都不會有未來了。其他主教比憎恨塞力斯還要憎恨這個使教區利益進一步受損的年輕人,何況在很多時候,破壞等級秩序的罪過在某方面來說比他幹的那些事兒大得多。畢竟“推動革命”可以解釋為使用了一些“不太合適”的方法來進行“內部競爭”,就像雇兇殺人和酒裏下毒那樣,誰人的身後沒有影子,哪個主教完美的道德之下不藏著幾件知我知之事呢?雖然塞力斯主教對起義的領頭人說:“去吧,去做期望的那些事吧。如果作了決定,那就永遠不要回頭。”可主要的錯誤也不在他教唆出了一名膽敢反抗貴族的狂徒,而是他居然向弟子承認了自己曾給予這場起義力所能及的支持。

事發之後塞力斯主教一力擔下了諸多罪名,沒有為自己作任何辯解。在大絕罰的懲戒下達之前,其他弟子已經全都同他劃清界限,塞力斯對他們感到抱歉,即使劃清了界限,這些年輕人仍然要為不屬於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就像老父親的債務也要兒子分擔那樣。

作為不可接觸者獨居幽園的那段時間裏,塞力斯主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死後之事,他這個年齡即使很快失去性命,也已經渡過了足夠長久的人生,他沒有太多未來得及實現的願望,就算墮落地獄他也不會感到孤獨。只是他不能不遺憾夏加爾這場農民起義的失敗,這是一場必然的失敗——從人們以仇恨為動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