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從崇禮到現實的距離(第3/6頁)
他聲音聽上去有點兒迷茫。
像是憋了好多天的疑問此時此刻終於說出了口。
也沒指望著誰回答他吧。
中年女人端著洗好的毛巾和盆出來的時候,眼睛也有點泛紅,她沖著病房裏唯一的小姑娘笑了笑,像是有點怕嚇著她。
衛枝嗓子眼幹澀得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腦子裏亂糟糟的,像是被消毒水味侵蝕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等單崇牽著她離開病房,她重新戴上口罩,借著口罩的遮掩,她飛快眨眨眼然後深呼吸了幾口氣,握著男人的手的指尖收緊了些。
“我那時候,還挺幸運。”
他突然開口。
“剛進醫院時候四肢就都能動,拍了片,脊椎壓縮性骨折,壓迫到神經,但是恰巧差一點點沒有刺破膜,所以沒有脊髓和馬尾神經的損傷。”
他轉過身,隱去了當年更多驚險的過程,只說好的結果,沒說其實差點兒摔著馬尾,導致手術強行延長了幾個小時,醫生在手術室裏給他縫那玩意縫到頭眼昏花……
男人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話說著,擡起手整理了下,身邊小姑娘的衣領……冬日裏他手背有一些冰冷,有意無意地蹭過她柔軟的面頰。
“所以,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嗎?”
他嗓音溫和,“你這掉了魂的樣子看上去實在讓我很為難。”
倒不像是真的為難的意思。
他的手正要從她領口拿開,就被她一把捉住。
下一秒,小姑娘湊上來抱住了他,兩條柔軟的手臂沒想到也有這麽大的力量,像是想要把他的腰勒斷……
在男人愣神時,聽見她在他懷裏悶聲道:“對不起。”
“嗯?”
他垂下眼。
“剛才站在那個人的病床前,看著他媽那個樣子,我想的是,如果病床上躺著的人是你,我也會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去飛台子,最好看都不要看一眼。”
她磕巴了下。
嗓音立刻變得沙啞,像是憋著一股氣,“但是我知道如果這樣要求你,你會不開心。”
她的臉死死地壓在他懷中,郁悶得要命。
“我也不想你不開心。”
男人沉默半晌,眼角微彎,低下頭親了下懷中人的頭頂。
被他這麽親了下,她沒有好轉反而更難過了,硬生生在他懷裏掉了兩滴眼淚,鼻尖通紅地吸了吸鼻子,“好矛盾。”
外面的人,想看你重返賽台,發光發熱,像是爽文男主一樣開啟重歸賽場的外掛,披荊斬棘,為國爭光。
然而只有身邊的人,才看得到,在所謂披荊斬棘的道路上,你留下的一步步的腳印。
腳印上可能帶著血吧。
利劍揮舞時,斬斷的荊棘落地,發出的是冰冷醫學監控儀器發出的同款聲音。
那些傷痛人們當然沒有無視,給予最高的喟嘆與贊美。
可只有身邊的人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你也會很疼,病痛從來帶著絕望,而不是可以隨便用簡單文字一筆帶過的名詞。
懷中結結實實地抱著軟綿綿的小姑娘,男人視線定格在醫院拐角的某處,出神。
修長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她發梢掃過,他的胸腔之下,心臟突然強而有力地跳動。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問任何人這個問題,然而此時此刻,話到了嘴邊他發現自己也會有沒辦法控制住的事情。
微一停頓,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突兀響起——
“我要說我確實是沒想過放棄跳台這件事呢?”
聽上去輕飄飄的,甚至帶著笑。
只是若是稍微擡頭就能發現,那雙漆黑的瞳眸之中無甚笑意,甚至閃爍著淩厲與凝重。
他為什麽能用這種語氣問這麽觸目驚心的問題?
她一點都不懂。
腦子都空白了好一會兒,就是條件反射,想到了那日在絲綢之路滑雪場附近的bigair地形訓練基地,夕陽下,他從高高的跳台一躍而出,昏黃的光線下,他扶著板的投影被拉的很長……
那個時候,多少就感覺到了吧?
他根本就是從未放棄過得姿態。
所以,根本不意外的。
眨眨眼,小姑娘“啊”了一聲,也不說緊張,其實這種問題,也不是特別難回答。
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的臉還埋在他懷裏,深呼吸了幾口氣。
“那你就自己注意了,別受傷,別讓我成坐在病床旁邊望著你哭還要背過去偷偷抹眼淚的那個。”
她響亮地吸了吸鼻子,幹巴巴地說,“你要這麽幹了,我肯定就不要你了。”
男人聞言,眉眼松懈下來,深不見底如幽潭的眼眸起了一絲漣漪,溫柔下來。
彎了彎腰,目光與她平視,他翹了翹唇角:“是嗎,光那樣就不要我了?”
衛枝雙眼紅的像兔子,抿著唇倔強地跟他對視。
“真薄情。”
他笑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