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快到一袋豌豆都剝完,苗嘉顏才小聲問:“你是要走了嗎?”

陳潮看他一眼,沒答。

苗嘉顏低頭看手裏豆子,用手背刮了刮下巴。

當然了,陳潮沒有走。

人家都是農村小孩兒拼了命地往城裏送,擠破了腦袋往好學校進。到了陳潮這兒,好好一個城裏小孩兒,硬是落到鎮裏初中來了。

小地方的初中跟陳潮原來上的學校自然沒法比,不管是師資還是同學。

陳潮在剛進學校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跟周圍的同學們都沒有共同語言。班裏幾十個學生,他就是最不愛說話獨來獨往的那個。

因為上學的事兒,姜荔還特意來過一次。

這些年姜荔很少回來奶奶家,這次來給爺爺奶奶帶了很多東西,但彼此之間其實都帶著點尷尬。雖然姜荔還叫著“爸媽”,可畢竟她和陳廣達已經離了。

她那次來就是要接陳潮走的,想把陳潮接到姥姥家去,在那邊上學。

陳潮到底也沒跟他媽走。

姜荔走的時候很生氣,說陳潮跟他爸一樣,幹什麽心裏都沒數。

學校在鎮上,離家大概步行半個多小時。有校車,不過陳潮沒坐。車上一群農村小孩兒唱著鄉土網絡歌曲,敞開嗓門兒聊著他聽不下去的話題,時不時再夾著幾句臟話。

開學頭一天陳潮坐在車裏,看著外面連片的棉花田,不知道自己在過什麽生活,心如止水。

那天之後陳潮再沒坐過,天天都是走著去走著回,每天放學的時間太陽還沒落,開學才沒多久,陳潮就已經曬黑了兩個度。

苗家顏頭發還沒留長,紮不起小尾巴,手腕上也用不著戴個小皮筋了。

只有洗臉的時候頭發礙事,才會把前面的劉海綁起來,在頭頂紮個揪。

因為陳潮放學晚,陳家晚飯時間比原來晚了些,苗嘉顏已經吃過了,端著個盆過來送玉米。陳潮剛回來,去廚房洗了把臉,也沒擦幹,臉上還滴著水。

苗嘉顏有幾天沒見著他了,這一見挺驚訝,說:“你黑了好多。”

陳潮看他一眼,看見他頭頂的小揪,給逗笑了。

陳潮卷起身上短袖在臉上隨便擦了一把,食指中指夾著苗嘉顏那揪抻了抻,沒使勁兒。

苗嘉顏跟著他的力氣歪了歪頭。

“好像個道士。”陳潮笑著說。

他笑的時候不多,臭著臉的時候倒不少。苗嘉顏也擡手到頭頂摸摸,小聲解釋說:“不紮起來不好洗臉。”

陳潮又薅了兩下,苗嘉顏也不生氣,很大方地給薅。

如果學校裏的農村小孩兒都能跟苗家顏似的,陳潮上學也不至於上得這麽痛苦。

學校管得不嚴,從前上學那些規矩現在好多都沒有了。不規定每天必須穿校服,也不限制在教室裏吃零食。陳潮受不了有人在教室裏吃東西的味兒,周圍一有人吃東西陳潮就鬧心。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他身後天天有個人吃辣條。

那股又腥又辣的劣質油味兒,在夏天悶熱的教室裏彌散,吃完辣條的包裝袋不知道被塞在哪個角落沒扔,導致那股味道一直不散,最終把這個城裏來的事兒多少爺給折磨瘋了。

“以後吃東西出去吃。”陳潮沉著臉回頭跟那個吃辣條的胖子說。

胖子估計在小學也是個校霸級別的,天天在教室作大哥狀,有人公然挑釁大哥權威,那必然不能忍。

胖子挑起眉,帶搭不理地回了句:“你跟誰說話呢?”

陳潮說:“跟你。”

胖子“嗤”地冷笑一聲。

當天下午,胖子又撕開一袋辣條,特意過來坐在陳潮身邊吃。

陳潮看了他一眼,胖子挑釁地咂咂嘴,朝這邊吹了口氣。

這事兒後來每次說起來丁文滔都不讓提,誰在他面前提這事兒他就捂誰嘴。

學校就這麽大,上學的這些人還都是小學那些人,就算當時不是一個班的可也都見過。只有陳潮不是,陳潮是這個鎮上的全新面孔,帶著一點在他們看來有點裝的氣質,挺多人都看他不順眼有一陣兒了。

丁文滔早就想找機會收拾收拾他立個威,這次陳潮自己送上來,丁文滔心想這正好,由頭都不用找了。

具體經過不提,當晚放學丁文滔捂著肋巴,走路都不穩當。

在陳廣達做生意還沒這麽忙的那幾年,爺倆在小區對面的武館練了三年跆拳道。那陣子市裏男孩兒都流行學這個,陳廣達就湊熱鬧也帶著陳潮去了,他自己就當健身鍛煉,一屋子半大孩子裏面摻了個陳廣達。

丁文滔還挺有大哥的志氣,至少挨打了回家沒告狀,也沒讓小弟們跟老師說。初中開學第一次立威就折在陳潮這兒了,吃了個啞巴虧,丁文滔倒也沒記仇,後面也沒再找陳潮麻煩。

周圍不再有人吃東西,聞不著怪味兒,這讓陳潮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好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