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有愧疚

上元節過後幾日,大理寺的欽差抵江南,直奔尋州巡撫府上,當堂拿出皇帝聖旨,詰問劉頡數條罪狀,劉頡匍匐在地、汗流浹背,一句話答不上來,當場便被拿下了。

消息傳出,再次嘩然一片。

欽差到了江南,先去的地方卻是尋州,不與任何當地官員接觸,直接住進了巡察禦史暫住的官邸,江南官場上的這些人方才如夢初醒,先前他們都被蔣文淵唬住了,以為他是個好說話容易糊弄的,豈知他不聲不響就將劉頡這些年做過的樁樁件件事情查了一遍,還全部捅到了禦前,如今連來辦人的欽差都已到了。

一時間,整個江南官場更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官邸之內,欽差胡田學正在與謝徽禛稟報劉頡交代的事情:“他說當年他監工修建那段堤壩時,確實貪墨了一部分朝廷撥下的銀子,偷工減料了,可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那等禍事,江洪竟會一夜之間就將新修建起的堤壩沖垮。”

“沒想到?”謝徽禛問,“沒想到是何意?”

胡學田解釋道:“他堅持說他貪也不敢貪得太多,事先已請人仔細測算過,雖說是用了次料,但那堤壩才修成,用個八年十年的絕不是問題,不該那般容易就被沖出霍大一個決口,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在壩上動了手腳,引江水而下。”

謝徽禛冷下聲音:“他可有證據?”

胡田學抹了抹額上的汗,繼續道:“他也只是猜測,但他說事情發生之前,當時還是布政使的王廷曾數次派人去詢問築修堤壩之事,像是十分關心,他覺得奇怪,這事並非王廷職責範圍,不知王廷過問這些是何意,且出事前兩夜,他手下人還曾發現有人鬼鬼祟祟趁著夜色去壩上不知道做什麽,一開始他也沒在意這些,後頭決堤之事發生,他才越想越覺可疑、後怕,但只敢在心裏懷疑,並不曾與任何人提過。”

謝徽禛哂道:“王廷如今斃命了,他是覺得一個死人說不了話,所以幹脆把事情往王廷身上推?”

“這事實在駭人聽聞得很,臣亦不敢輕信他,畢竟他口說無憑。”胡學田也不知當怎麽說,若說官員因貪墨至這等天災發生,雖叫人義憤,但這種事歷來就不少,可故意在壩上動手腳,引江水淹沒數做村莊幾千條人命,如此喪心病狂,卻委實叫人無法想象。

謝徽禛緊擰起眉,吩咐道:“先去查查王廷那邊,他這死得蹊蹺,就算真是自縊了,總有個由頭,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說不得事情真與他有關,他夫人也細查一查,壽宴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夫人或許知曉。”

胡田學領命下去了,謝徽禛再問那蔣文淵:“你怎麽看?”

蔣文淵斟酌著道:“若劉頡所言當真,王廷或許確實與當年之事有關,更甚者就是那背後之人,在這個時候突然自盡了,或許是他已經發現了殿下的身份,知曉您已找到了那鐵礦,因害怕東窗事發,幹脆自個死了一了百了,如此死無對證,還能保全家裏人。”

謝徽禛眉頭未松,看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蕭硯寧:“硯寧以為呢?”

蕭硯寧遲疑道:“王廷應當確實與這事有關,但說他就是背後之人,我總覺得不像,當年既敢勾結幾大世家私開鐵礦賣去西戎,連這通敵叛國之事都做了,如今又怎會才發現朝廷要重查舊事,便急慌慌地畏罪自盡了?”

謝徽禛點頭道:“硯寧說得有理,王廷這個個性,確實不大像是當年之事的主使,且再看看吧。”

蔣文淵也離開後謝徽禛還要再說什麽,他的內侍進來稟報,說公主兩刻鐘前已經到了別宮,傳話來請駙馬爺過去。

謝徽禛話鋒一頓,再次望向蕭硯寧。

“……少爺要一同去嗎?公主來了這裏,說不得也想見見少爺。”蕭硯寧猶豫問他。

謝徽禛:“你要我隨你一塊去別宮?”

蕭硯寧解釋道:“我以為少爺會想見公主。”

謝徽禛淡下聲音:“不去了,你與她名義上總還是夫妻,我不想見你們一起,眼不見為凈也罷,你早去早回。”

蕭硯寧面露尷尬,避開了他目光:“那我去去就來,傍晚回來陪少爺用晚膳。”

謝徽禛也瞥開眼,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蕭硯寧後退一步,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江南別宮離官邸不遠,在尋州最大的內城湖邊上,依山傍水,是早幾代大梁皇帝來南邊時所建,也有些年頭了。

蕭硯寧乘車走側門低調進去,下車後再又走了一段,才到了公主所住的寢殿。

內侍進去稟報,請他在外稍待片刻。

謝徽禛也剛回來,他走的的近道,自另一側的偏門入宮,車駕直接停在了寢殿外,這會兒剛上完妝換了衣裳。

他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施了粉黛的臉,順手將蕭硯寧當日寄給他的簪子插進發髻間,再一撇嘴,讓人去叫蕭硯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