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芽(8) 我們繼續愛我們的……

霍慧文拿著碘酒想給周景揚上藥, 但是他現在就如同一個刺猬一樣,誰都碰不得。

樓上一直很安靜,樓下兩個人也不知道書房裏在聊什麽, 直到耳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沙發上兩個人不約而同朝樓梯口看過去。

視線交匯,周行敘瞥了眼沙發上的人,準備走人。

霍慧文看見了他臉上的指痕, 那是她氣急之下打的,叫住周行敘想叫他上點藥。結果周行敘假裝沒聽見,徑直出了門。

霍慧文追出去的時候,他還沒上車, 六月的夜裏, 熱得不行:“疼不疼?媽媽打你是因為你打了哥哥,兄弟兩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你為什麽……”

她邊說邊走過去,伸手想看看兒子的臉。

“媽,有意思嗎?”周行敘偏頭躲開霍慧文的手:“你為什麽從來都不肯承認自己偏心呢?”

她又是那套當媽的說辭,說她懷胎十月,說母子血脈相連, 說周景揚小時候生下來就比周行敘小了一圈,說她看著周景揚十歲前靠著手術和藥活命怎麽能不心疼。

“所以我就沒有資格過得好嗎?”周行敘以前被周景揚搶走東西後, 自己躲在房間裏哭的時候, 想象過很多次質問霍慧文的場景,但沒有一次設想中他會像現在這麽平靜。

平靜的如同今天晚上無風的夜晚, 樹葉不動,湖面不皺。母子兩個在他這句話之後都沉默了,他生氣並不因為那一耳光。

屋前有一輛車開過, 燈光刺眼,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房子上,隨著車行駛而來又行駛而去,影子又旋轉著,從房子上消失。

霍慧文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周行敘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非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周行敘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霍慧文:“媽,我後來再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什麽,因為以前我說我想要什麽我喜歡什麽,不是被哥攪黃了就是被他搶走了。我現在想告訴你,我很喜歡她,她給了我歸屬感。”

周行敘開了半個小時的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開門只有放在鞋櫃上的一個紙袋子,上面印著一個甜品店的LOGO。

滿屋子的安靜,二樓的被子沒有了溫度,衛生間裏也只剩下一地濕意。打薛與梵電話,手機鈴聲從衛生間的水池邊傳來。

再要打誰電話,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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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夏天的冷氣打得很足,金屬的長椅在冷氣裏吹了二十四個小時後,已經冷得像個鐵疙瘩。薛與梵身上穿了件男士的外套,是周行敘那個薛與梵見過幾面的鄰居的。

她出門的時候太著急了,就穿了件短袖。

今天路軫回來的時候,手裏拎著甜品蛋糕和咖啡,他不是很喜歡吃這些甜味的東西,前兩天晨跑,聽周行敘說他女朋友最近住在這裏,所以就給他們送過來了。敲響周行敘公寓大門,開門的卻是捂著肚子的薛與梵。

周行敘不在家,路軫看見薛與梵的臉色不是很好。

他問是否需要送她去醫院,薛與梵說了聲謝謝,二十分鐘之後就在了醫院。

現在就等加急的血液報告,今天白天左胳膊三管血,今天晚上右胳膊也三管血,兩條胳膊都有些酸疼,坐在冰涼的椅面薛與梵覺得自己小腹更痛了。

路軫靠墻站在旁邊,余光偷瞄了她一眼之後,拿著小票上的條形碼去到打印報告的機器處繼續嘗試報告是否出來了。

報告比預計的時間出來的要早。

兩個人重新到回到急診之前掛號的醫生那裏,路軫站在診室門口把手裏的東西報告單全部拿給她了之後,沒跟進去,就在診室外面等。

醫生看著三張化驗單,說了句還好“不是流產,是月經來了。生活壓力或是學習壓力太大,情緒不穩定都是有可能造成月經延遲的。但是如果沒有懷孕的打算,還是要做好安全措施。”

不是流產?

薛與梵手緩緩撫上肚子,所以沒有孩子?

頭頂的摩克利斯之劍終於消失了,可隨之而來卻是薛與梵意料之外的失落,像是做了一桌子菜,最後邀請赴宴的人一個都沒有來。

薛與梵要打止痛針,路軫就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周行敘的電話。

知道他大約是看見他送過去的甜品和咖啡想到了他。

“喂。”路軫走到人少的地方,告訴他:“我們在二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月沒有來,一來來了兩個月的量,血塊導致薛與梵疼得整個人都恨不得蜷縮成一個小蝦米。

止痛針也不像做無痛胃鏡時的麻藥一樣效果來得那麽快,薛與梵捂著肚子出去的時候,站在門口等她的不是路軫了。

他還是穿著之前出門時的衣服,醫院燈光很好,照著幹凈到反光的瓷磚,也照著他臉頰上在出門前不存在的紅印子。

周行敘來了,路軫肯定就先走了。薛與梵也不傻,也能猜到肯定是路軫給他打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