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頁)

“郁桓早知道不能永遠瞞得過你,但他以為至少能瞞到你封神後……所以便在我這裏留了一封信給你。”

阮秋平記得這紙。

昨日在篝火旁,郁桓便在這上面書寫著什麽。

郁桓當時騙他說是下凡計劃,原來是遺書。

阮秋平攥著這份遺書的時候,忽然感到了一種很尖銳的疼痛。

他緩緩將這封信打開。

與上一封有些倉促潦草的字跡不同,這封遺書筆鋒溫柔,字跡認真,阮秋平看著這些字,仿佛都能看到郁桓坐在那團火堆旁微笑的模樣。

“致阮阮:

我從未想過我還會給你寫第二封遺書。

思索良久,卻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麽。

你現在應該歷完劫,封神成功了吧,不知道受了幾道金光。

雖說是金光越多,修為越高,我卻是希望你能少受一些。

我食言了,沒能下凡去陪你。我還騙了你,沒能活下去,和你長長久久在一起。

對不起。

你曾說,你希望我這一生永遠幸福、快樂。

你做到了。

我現在坐在火堆旁,給你寫這封書信,你在海邊撈魚。我看著你的背影,已經感受到一種很濃烈的幸福了。

這都是因為你。

神仙的人生那麽漫長,枯燥和無趣,但是因為你,我竟覺得這一生活得如此有意義。

謝謝你。

阮阮,我記得,我曾經在離去之時,躺在病床上看著你的眼睛,卻不敢說我愛你。因為我怕那句告白會迫使你也要違心地說一句我也是。

我剛剛便在想,明日與你分離,是否還有勇氣說出一句我愛你。

我想我可以。

阮阮,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我曾在暗處裏久久地看著你,所以我知道你是有多麽溫暖善良,多麽堅強樂觀。我見過你受傷,我也見過你哭泣,我還見過你笑著擦幹眼淚,很快恢復所有創傷。所以阮阮,這次也不要傷心太長時間,快快恢復好不好?

其實仔細算算,我們兩人也只不過相處了不到一年而已。

你百年後,千年後,也許便能忘了我了。

世上的人總是要分別的,仙人也是。

我希望你日後偶爾想起我,會覺得有種短暫的幸福與快樂。

因為阮阮在我的生命裏,便扮演著這般角色。”

阮秋平打開這封信的時候,內心其實有一種淒惶的憤恨,簡直想撕掉這封遺書,剖了身上的內丹,隨郁桓而去。

可看完這封信的時候,卻覺得郁桓輕輕地擁抱住了他。

告訴他。

我很幸福,沒關系,謝謝你。

一種難言的情緒翻湧了上來,從心臟處蔓延擴散,阮秋平無力地蹲下去,將那封信貼在心口,悲悸地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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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桓沒了完整的屍骨,便只能做個衣冠冢。

郁母說這件事時面色蒼白:“……你弄吧。郁桓前幾日對我說,他死後應當是不留屍骨的,還說,你知道要把他埋在哪裏。”

郁母頓了一下,說:“我聽他叔父說,你手裏還存了他一根指骨,可否……隨衣冠一同埋下,也算是一個正經的墳了。”

阮秋平將那根指骨緊緊攥在手心裏,背到身後,搖了搖頭,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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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還是將郁桓的衣冠冢設在了那棵蘋果樹下,他這次選棺的時候,選了一個雙人棺,放上了郁桓的衣物。

郁桓那枚婚戒被鮮血腐蝕得不像樣了,阮秋平用法術將這枚婚戒復原,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隨婚戒一同掛在脖子上的,還有郁桓的指骨。那根骨頭堪堪穿過戒指中央,像是郁桓的無名指正戴著那枚戒指,緊貼上阮秋平的心臟。

郁桓作為凡人死去的時候沒立碑。

可現在他是吉神,好歹也是要立一塊碑的。

碑是阮秋平立的,是白玉碑,中央刻了五個大字。

“夫郁桓之墓。”

此後年年日日,日日年年。

這塊兒白玉碑光新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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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來。

蘋果樹結了果。

這棵果樹又高又壯,可結的果子卻又酸又澀。

果樹上坐著一位仙人,身穿一身紅衣,將手中那顆酸果啃地幹幹凈凈。

一陣喧囂傳來。

新搬來的鄰居家小仙童想爬樹上偷摘蘋果吃,卻被那仙人用果核毫不留情地砸了腦袋。

另一個稍大的仙童,慌忙將那小孩兒拉遠了些。

“快走,咱不能來這兒!”

“為什麽啊哥哥,我想吃蘋果。”

“那蘋果樹是氣運神的,那氣運神是個怪脾氣的壞仙人,明明該封神了卻遲遲拖著不下凡,成天就待在這後山,守著那塊碑和蘋果樹,一點兒都不讓人碰一下……我同學那天碰了一下那棵樹,都被他打哭了,可嚇人了。”

……聽到了嗎,郁桓。

傳聞中的氣運神平躺在樹枝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