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頁)

“哈,瞞不過你啊。”

交談聲逐漸低落下來,有冰涼的東西從天而降,被無下限阻隔開。

“——最後你倒是說些詛咒的話啊。”

*

是夢境。

高燒和咒力的抽空,外加一整日的刺激,讓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關於過去的事。

“再拿一些冰水過來!”

七瀨婆婆皺著眉頭吩咐,在的場家調兵遣將地指揮著,而的場靜司站在不遠處,有點猶豫這個時間該不該送去醫院。

……咒術師的咒力虧損和術式造成的高熱,似乎哪一個都不是尋常醫生能解決的問題。

而躺在榻榻米上的人眼睫毛翕動著,臉頰泛起不健康的紅色,攤開的手掌已經被纏上了裹著藥汁的繃帶。很快就有家人給他灌了點帶咒力的符水喝下去,大概是咒力從外源上得到補充,又或者是符水中包含的鎮定作用,多管齊下不論是哪種效果起了作用,總歸,經過眾人的一番努力,終於讓他平穩地陷入了夢境。

“……你們問術式?”

“矩(かん)火(やく)咒法。”

的場灼說。

這是我術式的名字。

“矩(カン)”這個字的發音在不同場合也可以寫作“神”或者“奏”,本意是曲尺,一種測量用的基本工具,在中國的《離騷》和《論語》之中都有類似的用法,從此而來的引申含義則有法度和規則的含義,比如“矩法”和“矩鑊”。”

新入學的高專生們在短暫的相處破冰之後,終於有機會互相交換術式的情報。

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幾乎是在第一天就被剖析了個徹徹底底——這家夥在咒術界簡直是聲名顯赫,就算自己不主動開口,也有無數個對禦三家有了解的人來解釋,於是當場自曝將術式的內容說了個幹凈。

家入硝子和夏油傑可以說緊隨其後,兩人的術式雖然夠強又特殊,但總歸很好解釋,操縱咒靈和治愈創傷像是一個RPG當中不可或缺的輔助隊友,屬於召喚師和牧師的作戰定位。

而的場灼,“的場”這個姓氏象征著弓道,術式的名字則和火焰有關。對方嘮嘮叨叨地掉書袋,在說到《離騷》的時候就已經讓自己的新同學們徹底陷入感覺自己仿佛是個文盲的困惑,好在他們當中有個對的場灼並非全無了解的同學,按照五條悟的總結,就是“他平A攻擊帶火傷”。

原本還在猛翻辭典的夏油傑左手握拳敲右手掌:原來如此。

家入硝子也在感嘆,早這麽說不結了。

她剛剛還在手機裏找“矩鑊”這個詞的平假名應該怎麽念。

咒術師的知識裏摻雜著古代日語和古漢語,需要的知識儲備遠超尋常國中生的認知範圍,於是直接導致曾經的一般通過常識人夏油傑有過過一段瘋狂惡補古文古籍的學習生涯。家入硝子曾經也試圖努力參與其中,但顯然跟不上學霸同窗的進度,考慮到自己的反轉術式只用來救助他人,迅速宣告放棄。

不以規矩,不成方圓。[1]那個時候的夏油傑對自己“平A帶火傷”的新同學還有些好奇,因而也連帶著看了不少相關的資料,一有空就泡在高專的圖書室裏,讓想要叫他出去買冰淇淋的五條悟大為不滿。

“所以,矩這個字……用在術式的名字裏是約束的含義嗎?”

夏油傑合上書,問道。

“大概算是吧,我對的場家的說法沒太大興趣啦。”

的場灼敷衍的意味很明顯,迅速地轉移話題,他看向夏油傑面前攤開的書:“你在看什麽?”

夏油傑讓出半個身位,給他看書裏的內容。的場灼的漢語底子也很結實,不如說他就是那種因為家庭教育的緣故而嚴重偏科的學生,很流暢地就能夠閱讀這些。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2]

的場灼頓時呼吸一滯,他明顯覺得有些不對勁,無端生出些恐慌來——阿傑真的和他說過這些話嗎?他們或許真的討論過術式和文學,但如今的場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他無懼咒靈,是天生的咒術師,祓禊咒靈簡直是家常便飯,就算有恐懼也在小時候被磨沒了……但這種仿佛將心臟都攫住的緊張感是怎麽回事?

墮河而死,其奈公何!

夢境是現實的隱喻,是潛意識的具現化。的場灼胸腔上下起伏,他盯著夏油傑的那雙狹長的眼睛,對方愣了一下,沖著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接下來就交給你啦。”

他說,重復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像是強調了一句詛咒一般:“接下來就交給你啦,的場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