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破繭成蝶

徐茂和家對街就是個賓館。

說是賓館,其實就是個稍微大點兒的旅店。

九十年代,全國都在大搞發展大搞經濟,在這種什麽事兒都講究個“大”講究“快”的時代,幾乎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蒙上了一層誇張。

比如開個小吃部,七八十年代可能它就叫小吃部。可是到了九十年代不行了,就算屋裏兩張桌,也往往掛個“餐廳”的牌子。

再比如個體戶,以前對外面介紹自己,也就是老張老王老李,現在不地了。姓氏後面得加個“總”,要麽有個順口溜說王八遍地走,見人都稱總呢。

相比之下這龍運賓館還算是實在的,至少在硬件設施上,達到了後世快捷旅店的規模。

足足十多個房間!

元旦了,又到了一年之中結賬討債的時候,李憲之所以把一家人送到了徐茂和那就出來,主要是怕一會兒來晚了沒房間,還得開車往遠走。

和徐茂和二人拿身份證開好了房間,二人便從酒店出來了——這都五點多了,晚上還沒吃飯呢。

可剛出門兒,就看到了蘇婭正捧著個小枕頭迷茫的站在大街口。

“喂,你出來幹嘛?”

見到這,李憲一皺眉頭,趕緊走了過去。

……

蘇婭的腦子裏亂極了。

她不像是蘇輝,從記事起就沒有父親的印象,礙於從小到大的父愛的缺失家庭的困苦,對那素未謀面過的父親產生了無窮無盡的憎恨。

在她的記憶之中,那個男人是有一席之地的。

雖然經歷過困苦和磨難,但是她始終抱有希望。希望在自己余生中的某一天,那個曾經牽著自己的手走過泥濘小路的男人會再站到自己的面前,說一句“我回來了,這些年我一直想著你們娘仨。”

這個希望,在今天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實現又破滅。

心目中,那個男人的記憶,徹底崩塌。

下午時候,她本想去找那個在醫院裏認識的男人當面詢問確定,把這十幾年積攢的問題都問一遍。可是走到了夏光遠的客舍門前,就聽到了李憲的聲音。

她在屋檐下躲了起來。

當時在夏光遠說出要讓李憲幫忙,瞞著他的身份,並給予李憲事業上的幫助作為交換時,她在絕望的同時也害怕極了。

很怕李憲就那麽答應,那樣的話,她的人生就真的崩塌了。

她好容易才找到那麽一個除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外,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人。

所以當李憲最終拒絕的那一刻,她只感覺自己的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被一塊厚厚的大海綿包裹了起來。

心裏一面是崩塌一面是建立。

仿佛是一片吵嚷的工地,毀滅和新生共存。

她一面小心翼翼的清掃著兒時記憶和期盼的殘渣,同時也在將那個原本就在心門之內,卻一瞬間變得太過清晰和重要的人在心房中安頓下來。

就像是蝴蝶破繭,這可能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在這個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過程中,她想要李憲在身邊。

李憲出了門,她覺得心都被掏空了。慌亂之下拿了枕頭出來,站在街口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

看著蘇婭迷茫的轉過身,在見到自己的時候眼裏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李憲眨了眨眼。

見到她手裏捧著的枕頭,無奈的搖了搖頭。

前段時間太忙,來回開車在邦業和冰城之間奔波,他的脖子本來就有點兒低頭族後遺症,又睡落枕,李道雲便讓蘇婭買了黃豆灌了枕頭給他養頸椎。

“我脖子都好啦,你還拿著這東西幹嘛?”

將枕頭接過,李憲好笑又好氣的在蘇婭的鼻子上刮了一把。

挺翹的鼻尖紅了。

李憲本以為是自己用大了力氣,剛想去揉一揉,就見到眼淚噼裏啪啦,就像是十月份八九林場的那場大雹子一樣的砸了下來。

“哎呀。”李憲嚇壞了,“哎呀呀呀、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手足無措。

“唔。”

正當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的時候,懷裏突然一沉,小小的身影就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感受著懷裏人兒的抽噎,李憲疑惑了。

他拍了拍蘇婭的後背,試探著問道:“怎麽了,跟李潔相處的不愉快?”

懷裏的人搖了搖頭,淚珠子甩了他一脖子。

李憲哪裏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見大晚上的蘇婭一個人跑出來,只以為是剛剛從京城回來的李潔惹了小丫頭,連忙安慰。

“咳咳、那啥,這外邊兒挺冷的。我去飯店點菜,先回去……嗯……最近抓不正當男女關系抓的挺嚴……你們……找個被人的……我走了。”

一旁,單身狗徐茂和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