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將死(第2/5頁)

辛苦一日,竟入別人彀中!

當然,也有表現從容的,一直在隊伍前面的烏林答贊謨,毫不猶豫,直接扶著有些茫然的小皇後低頭上前,轉到門內去尋國主與希尹了。

“撻懶叔父、銀術可將軍、太宇將軍。”

不知為何,明明伏擊成功,立在尚書台台階上的兀術卻根本沒有那種奪人的氣勢,反而有些白日間在此處的那種苦澀之態。“俺先說好……俺知道你們的難處,也不準備追究任何人今日闖入宮中的罪責……倒是你們,若是覺得心有不甘,想再試一試,咱們相距十幾步,何妨過來一刀將俺處置了?俺今日並未披甲。”

撻懶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和一側銀術可一樣,只去看紇石烈太宇。

而紇石烈太宇扶著手中佩刀沉默了好一陣子,方才艱難開口:“四太子……你若是有心止亂,為何不一開始就在宮中等著?”

“因為俺一開始真沒想著攔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會鬧這般大。”兀術搖頭以對。“是希尹相公來勸俺許久,然後又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俺心裏不能放下的事情,這才不得不請了耶律馬五將軍出面,外加幾家私兵在此相侯……連烏林答尚書,都是希尹相公臨時遣人在宮外攔住的。”

紇石烈太宇回頭向後,目光掃過台階許多人,又瞅了眼尚不知情依然在湧入的本部士卒,以及立在外圍大門旁的耶律馬五,然後終於沮喪下來……說到底,他沒有那個勇氣在這種光明正大場合,在雙方力量對等的情況下,公然去攻擊魏王、國主、皇後,以及都省相公完顏希尹、禮部尚書烏林答贊謨。

或者說,從兀術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所有人就都知道,他們失敗了。

“魏王!”

太宇回過頭來。“你得當面立誓,赦掉這尚書台內的所有人,還要去阻攔大太子事後報復,我才能信你……”

“這個誓言俺不能立。”

兀術長嘆一聲。“因為俺之前便說了,若不是今日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俺心裏更不能放心的事情,都不至於過來的……今日此處,所有人都能赦,但有一個人,若是核實了那件事情,俺必殺無疑!”

說到這裏,兀術看向了立在台階下更遠一點的一個人影:“洪承旨……你上前來!”

洪涯立在原地,情知今日難了,但不知為何,其人非但不懼,反而鼓起莫名勇氣,當場一聲冷笑:“魏王,你們女真人自亂,卻要我這種無根無基的漢人來做替死鬼嗎?!你當燕京城裏的人都是瞎子嗎?今日事後,外圍新軍便會直接倒戈,你們也只能倉促逃亡,逃亡路上也免不了人人相疑,大舉火並!而今日這種種事情,根子不都在獲鹿,不都在你嗎?!”

“洪承旨,俺只問你一句話。”

兀術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他平靜等對方罵完,這才認真出言。“今晚我和希尹議論到你們這些南逃漢人時,說起你來……什麽真定之時就不提了,太師奴忽然想起一事,他說當日在獲鹿,奉命將虞允文帶去求和,結果剛到陣前,虞允文便大喊嶽飛自後方來了……這是怎麽一回事?虞允文在當時是如何知道嶽飛已經來了的?”

洪涯沉默無聲。

其實,他本可以繼續做某些口舌之辯,比如說虞允文只是仿效東晉故智,說兀術赦免實際叛亂,卻要因言殺他一人,至不濟也可以繼續開口喝罵下去,將主責是兀術戰敗這一點咬死……但可能是已經意識到,兀術絕不會原諒任何獲鹿的相關事端,今夜絕不會放過自己,所以他並沒有這麽做,只是沉默以對。

非只如此,沉默中,洪涯心中還漸漸升起了一絲奇怪的念想,一絲讓他漸漸鼓起勇氣面對這一切的詭異念頭。

另一邊,看到洪涯沉默,兀術終於喟然:“俺知道洪承旨肯定不服,知道你心裏肯定想說,是俺兀術拿著十六個萬戶在獲鹿打了敗仗,才有了許多其他的事端,但事情一碼歸一碼,無論如何,你將軍情泄露,使數萬離散將士不得北返,都是……”

“不錯!”

火光之下,燕京尚書台正門前,數不清的甲士之間,洪涯忽然面色漲紅,大聲相對,唯獨終究臨生死刀兵,依然不敢動彈而已。“正是我存了虞允文一命,又告知他河間戰況,才有你們匹馬不得北返之事!”

兀術猛地一怔。

“你們這群狄夷之輩!無知無德!只曉得殺戮劫掠!簡直粗鄙可笑!”洪涯立在原處,繼續擡手指向了正前方的兀術,復又轉向銀術可、紇石烈太宇,乃至於完顏撻懶。“若非刀兵相迫,真以為我堂堂殿上進士願意在你們這些滿身腥膻之氣前奉承嗎?老子早就想將你們一窩送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