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條約(第3/5頁)

訛魯觀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垂淚。

“所以你們呢?”趙玖心知此人是在逃避,也懶得理會,只是朝著對方身後一眾降人繼續相對。“你們誰可有什麽言語?”

“陛下。”就在絕大多數人都學著六太子一聲不吭時,一人忽然拱手出列,赫然是面色發白的太師奴。“四太子若在,必然贊同談和的……陛下怕是誤會了!”

“沒有誤會!”

趙玖揚聲而嘆。“此事跟許和不許和沒有關系,而是說,兀術自淮上至南陽,自南陽至堯山,自堯山至河東,自河東至獲鹿……屢敗屢戰,也堪稱一奇男子了……所以說好聽點,那就是此人不死,朕不得安!說難聽點,便是打了那麽多仗,朕總要殺人出氣的!”

言至此處,趙玖復又掃視了所有降人一通,再度重申:“朕就是要他死……議和,你們來殺,不議和,朕自發兵去殺!”

所有人徹底無聲。

“走吧!”趙玖忽然起身,幹脆拂袖,然後直接往真定城方向而去,彼處,韓世忠已經率禦營左軍控制妥當。

龍纛下,眾人匆匆跟上,而金國六太子訛魯觀以下,一眾降人五六十之眾更是不敢怠慢,準備倉促追上。

然而,走了兩步,趙玖復又回頭,冷冷相對:“六太子……朕讓你走,不是讓你跟朕入城……而是說,既然事罷,不妨早歸燕京,帶著朕的內外八條去做匯報。”

訛魯觀等人目瞪口呆,這才意識到對方居然是要放自己走?實際上莫說是訛魯觀了,便是昨夜還叱咤風雲的洪涯都愣住了……偏偏又委實一個字都不敢吭哧出來的。

“趕緊走吧!”趙玖最後催促一聲。“你們今日要見朕,不過兩件事,一則獻城求生;二則代替金國與朕談論議和之事……兩者相加,本該放你們早走……唯獨戰馬珍惜,卻是一匹都不能與你們,且自尋腳力;城中降軍,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就不要多想了。”

說完,這位官家直接動身,再不回頭,周圍將領、軍士、近臣也都紛紛尾隨……片刻之後,河畔受降之地便只剩下一些甲士往來不停,卻是往來押送真定降軍的。

訛魯觀等人初時依然不敢亂動,等了許久,確定無人理會以後,這才茫茫然繞開真定城,往北面新樂而去……便是洪涯,躊躇許久,看到果真無一人理會自己,也只好一跺腳,咬牙跟上。

你還別說,在繞過真定城,確定逃得生天之後,真定降人大約五六十眾,雖然無馬,卻個個矯健如飛,當日傍晚便來到了北面滋水,卻又不顧疲憊,匆匆尋橋渡河,然後方才暫時放松下來。

隨即,眾人尋得一座河畔依然空蕩蕩的小村落,然後自請六太子高坐,復又聽從勉強打起精神的洪涯洪侍郎調遣,乃是一面生火,一面又往村內努力找得幾個陶罐,準備燒一些熱水,稍作歇息,然後便要再接再厲,今夜便要再渡沙河,抵達新樂。

不管如何,不用做階下囚,且繼續做人上人,總是極妙的。

但是,就在眾人剛剛燒起水來,忽然間,馬蹄陣陣,便有近百騎規制自北面而來。

眾人半是警惕,半是希冀。

而匪夷所思的是,來騎雖然勢大,卻是因為一人三馬,騎士不過二三十騎模樣,且極為狼狽,既無甲胄,也無長兵,只是帶著一些簡單弓弩、短刃而已,明顯不是大家熟悉的宋軍或者金軍。

“是蒙古人!”

眼瞅著對方直接往火堆前馳來,傍晚余暉下,常年駐紮大同府的六太子忽然猜度出了來人,繼而釋然。“蒙古人都是趙宋所統,應該不會出事的……那位官家不是食言之人。”

“但也沒必要多生事端。”自從重新上路後就一直有些思緒不安的洪涯低聲相對。“這些人明顯從北面來,未必知曉咱們已經被赦……而且咱們全是單衣,無甲無械,又累又餓……一旦他們有了歹意,咱們只是箭靶。”

六太子當即頷首認可。

不過,六太子和洪涯儼然是多慮了,這些蒙古騎兵明顯也是有事的,而且同樣疲憊不堪,他們匆匆來到火堆前,其中自有幾個通漢話的人主動出來,一則問南面滋水渡橋所在,一面只是討了些熱水來兌馬奶,準備稍作休息補充。

且說,真定降人這邊,有文有武,但因為投降的緣故,孤身單衣出城,什麽都沒有,此時走了一整個下午,更是疲憊,待見到馬奶,便有人主動搭話,懇求贈予。

而對面的蒙古人倒也和善,直接分出許多馬奶來,雙方氣氛一時更加和諧。

不過,六太子也好,洪涯也罷,能去當面見趙宋官家投降的這些人,哪個不是平素錦衣玉食?所以一口又酸又沖的馬奶下去,立即被熏得受不了,多有人出醜……復又引得蒙古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