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且行且觀(第3/4頁)

且說,事到如今,上下早就看出來了,那就是禦駕以下,眾人其實早已經不耐煩,檄文雖好、雖重,卻都壓不住那份迫不及待了。

故此,流程走了一遍,根本無一人願意浪費時間。

而既然解決了這個必要的檄文問題,趙官家果然親自下諭,讓所有人布置妥當,各歸本位,靜待翌日。

說是各歸本位、靜待翌日,其實這日下午,便先有李世輔率禦營騎軍數部登船往上遊而去,乃是要連夜在王屋山西頭、平陸東側,所謂河中盆地(運城盆地)的最東端登陸,以作先導與照應。

禦營騎軍既然出發了一半,北邙山大營這裏,卻依舊徹夜不休……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明日趙官家便將渡河,而這也意味著,除了少數防禦部隊外,這個大營中的大部分人,都將會陸續隨行,渡過黃河,往大河對岸的河東去。

無外乎早一日晚一日罷了。

而既然要渡河,那此行便是真要豁出去了,所以這一夜,許多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不過,這似乎不包括趙官家,翌日一早,趙官家換上一身輕甲,外罩棉布戎裝,扶劍而出,明顯精神抖擻。

呂相公、王總統以下,範宗尹、仁保忠、虞允文、梅櫟,外加東南‘以備咨詢’的百強為文,楊沂中、劉晏外加禦營中軍與騎軍諸將為武,還有禦前班直環繞。

但這行人卻並不急動身上船,而是先來到營中夯土將台,乃是請範學士宣讀檄文,呂相公協助,趙官家親自祭祀了一番宗澤、汪伯彥、張叔夜、張所、劉韐等陣亡宰執一級重臣,以作宣告。

及罷,趙官家本欲言語,但不知為何,卻反而冷靜異常,只是親手奪來那檄文,當眾焚燒,旋即轉身而下,便親往登船。

龍纛與左右黑白二牦立即隨行,左右蜂擁而動。

趙官家與呂頤浩、王彥分開登上三座大輪船,趙官家居中,船上立起龍纛,而呂頤浩居左,船上立起繳獲的白牛纛,王彥居右,船上自然是黑牛纛。

眾近臣、‘以備咨詢’、班直也隨之三分。

又有禦營中軍王德本部、張景本部、喬仲福本部環繞,或先發,或後隨,反倒是之前最急切的曲端、夏侯遠那批人落到了後面。

話說,這番布置當然是有緣故的——洛陽對面的孟州、懷州一帶,正是金軍屯兵重鎮隆德府的南下門戶,也是軹關陘的東面出口。

之前,宋軍一度是有直接在這裏登陸,夾擊軹關陘金軍意圖的。只是可惜,考慮到隆德府的金軍數量,為了防止剛剛登陸卻被反包圍,洛陽那裏變得保守的趙官家自然是否決了這個意見。

不過,如今趙官家既然北渡,而軹關陘金軍應該馬上就要從此地退出,讓熟悉本地地形的八字軍分出一部來,順軹關陘推進,與部分河南宋軍在此地會師,屆時同時卡住軹關陘並進一步在冬日防護住洛陽,就顯得很必要了。

這個任務是落到了傅慶、範一泓、孟德三人身上的,但曲端、劉錡需要率騎兵留下來,給他們打掩護,確保三人會師,建立好防線,方才好去河東會集主力的。

當然了,現在不是說這些邊路零散布置的時候,只說趙官家既然匆匆登船,順大河逆流而上,卻是終於不用再偽作之前鎮定自若之態,種種心思,也都一時湧上。

不過,當此之時,他依然沒有什麽奮力喊出渡河之類的心思,反而是直接思索起了北面種種。

譬如說,戰前他憂慮韓世忠會缺乏戰意,希望他能夠打起精神,結果這廝固然是打起精神來了,但這種堂堂郡王、元帥直接沖殺在前的姿態,卻反而讓趙玖有些後怕。

到了地方,必然要嚴加申飭。

還有李彥仙。

戰前,趙玖無疑是對這位天下坐三望二的帥臣報有巨大期待的,但此人的冒進卻直接導致其部成為開戰以來損失最重的一個,而且其部還有一些良莠不齊之輩在鐵嶺關北失控,甚至弄出了劫掠以及與義軍火並之事。

這是趙玖尤其不能接受的。

考慮到李彥仙在陜州枯守九年,趙玖並不準備苛責對方的冒進,卻準備嚴厲處置那番在關北的軍隊違紀事件……吊民伐罪,秋毫無犯,是這麽幹的嗎?

北伐是為了什麽?

便是馬擴和吳玠,說實話,也都有出乎趙官家意料的表現,只不過一個好一個壞而已。

吳玠麾下那個有些印象的郭震,趙玖當然準備明正典刑,但給馬擴的獎賞卻有些猶豫……他很想給馬擴一面大纛,但地位更高、軍功更盛的吳玠都沒有,這個時候越過吳玠給馬擴,未免顯得有些不妥。

不過,真正重要的不是這些事情的具體處置想法,而是這些事情讓趙玖直接醒悟,他所倚仗的這些帥臣絕不是什麽神仙,他們都會有情緒波動,都有可能會失誤,必須要按照呂頤浩和王彥的提醒,用天子權威整合他們,形成廟算,然後用廟算代替這些帥臣的單打獨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