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林(第2/12頁)

但很快,隨著這種形式主義大於實質內容的上書成為風潮後,李呂二人立即就意識到了趙官家這般作為的真正意義了——意義其實就在問政本身上面。

下面這些士大夫,又不是什麽陰謀集團,看他們組團上書的模式就知道,還是根據地域組團,因為這年頭他們想串聯都無法越過地域這個限制,送上來的文書也多是和稀泥,明顯是中和了地域內部綜合立場的廢話……再加上他們本身都是儒家士大夫,又不大可能真因為那些賦稅導致什麽切身的經濟壓力,那哪來的那麽多怨氣?

這個時候,趙官家來到杭州,對他們展示出一個態度,給予他們一定的政治待遇,本身就能夠達到拉攏和舒緩對立氣氛的目的。

所以,即便是這種明顯形式主義的問政,也依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成功……很多人一輩子沒見過皇帝,也考不上進士,這次能代表一個州、一個軍,領著一群家鄉子弟見到趙官家,當面提出意見,哪怕話都說不利索,卻依然還能從形式角度被接納,並得到禮遇,恐怕已經是人生巔峰了。

而既然借著趙官家這個天子的肩膀到了人生巔峰,那麽自然要改變立場,成為標準的建制派,轉過身去,誰當他的面說官家不好,那一定是要憤然辯駁的,誰要是說朝廷哪個策略不行,也一定要苦口婆心說出朝廷的難處,為朝廷大略進行辯解。

到了第二日,哪怕是一開始沒有類似準備的地方州郡,也已經倉促聚集起來,推舉名士,並連夜寫好文書,代替地方行此方略……以完成這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就這樣,一連兩日,趙官家和三位相公幾乎是見完了兩浙路,大部分江南東路、福建路,少部分兩淮路的‘提案團’,很是滿足了相當一部分士大夫的虛榮心,也讓杭州城內的歌功頌德之聲漸漸明顯起來。

似乎一場團結的大會將會勝利閉幕。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

從第二日下午開始,就開始陸續出現了一些像模像樣的上書,很多真正想討論實際問題的人也隨之現身了。

比如說之前的江陰文士蘇白、李韜二人就帶著一群常州年輕士子單獨上奏,寫了十幾條事情,全都是具體舉措。

其中,建議集合東南海船,將‘禦營十萬眾’從滄州登陸,直取燕雲這種話,當然是典型的書生之見……真把禦營十萬大軍送到那地方,就是一個喪失後勤被圍殲的命運,蛙跳戰術也不可能跳這麽遠,何況東南方向已經很疲敝了,再強行征船說不得就會把海商逼成海盜。

不過,關於在各地設立地方公閣,如三舍法那般層層傳遞,以廣開言路的法子,卻與趙玖來之前跟宰執們討論的條款不謀而合。

故此,趙官家當即賜予二人同進士出身,並授予秘書郎職銜,要求二人聯合那些‘以備咨詢’的地方士大夫首領們,一起從東南開始,籌措此事。

這件事情,進一步引爆了西湖畔的熱情。

可就在大家準備繼續踴躍發言之時,當晚卻又有旨意傳出,官家已經連續兩日召見士大夫了,其余商賈僧道,以及市井農工一直都沒有機會覲見,故此第三日、第四日,官家將暫停士大夫的覲見,轉而召見那些人……第五日再恢復問政。

這個旨意,堂而皇之,也不好反對。

然而,退休的許景衡許相公此時卻表達了一定的憂慮……他害怕僅僅再留下一天給士大夫,還空出兩天的閑期,再加上趙官家和氣的態度,很可能會使得一部分真正有怨氣的士大夫們趁機完成串聯的最後一步,在最後一天搞出真正的大新聞來。

許相公的擔憂當然不無道理,可李、呂二位,外加趙官家似乎全然不在乎,那就沒辦法了。

暫且不提許相公的憂慮,只說接下來兩日,輪到僧道、商賈以及尋常百姓參與這次武林大會了,而他們的參與方式就與士大夫徹底不同了……僧道、商賈多是來花錢求皇家庇護的,所謂揚州那邊的成例嘛……而趙官家也樂的賣官鬻職,明碼交易。

什麽東南禪宗五寺,什麽福建海商,或者家裏開窯廠的、做絲綢轉運的,甭管你是話頭禪還是閉口禪,甭管你是走南洋還是想走東洋,只要給錢,萬事好商量。

順帶著,這些來說話的豪商、僧道,也成為了‘以備咨詢’的人物,準備被納入地方公閣系統,成為光榮的體制人。

至於前來覲見的尋常百姓,說實話,數量相對於那些士大夫、富商、僧道而言,就顯得格外稀少了,而且他們更多的是來告禦狀……誰和誰離婚,誰和誰爭產,誰覺得自家的誰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甚至還有人來密告哪裏有食菜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