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意外(第4/5頁)

就這樣,心情不錯的趙玖一馬當先,帶著文武百官一起折返,可行到開遠門(東京城正對宣德樓的西門)處,卻又一次遇到了意外——還是伏闕告禦狀的。

當然了,說意外也有點不妥當,這事太常見了,甚至是有傳統的,趙玖也沒有當回事,還跟上次一樣,自有相關人士按照既定流程來處置——既然是告狀而不是針對官家的勸諫,那自然是禦前班直將人帶到路旁,然後刑部的官員上前接過文書,又有其他官員上前安撫詢問。

而與此同時,大部隊卻是繼續啟程,依然緩緩往歸城內。

沒人把這件事情當回事,看了一場軍中運動會,心中又有了新計劃的趙玖更加沒有當回事……直到面色鐵青的刑部尚書馬伸忽然越次上前,繞過四位宰執,當眾將一份文書交給了趙官家。

很顯然,這就是剛剛收到的伏闕告禦狀的文書。

趙玖先是不以為意,便在馬上接來,直接打開去看,但只瞥了一眼,心下瞬間醒悟馬伸此番作為的同時,也是徹底驚怒起來!而這一次,比之數日前王順作為引發的憤怒還要巨大!

但他畢竟是多年的天子,也算是練出來了,面上依然不顯,只是將文書當眾隨意收起,然後輕輕瞥了馬伸一眼,便繼續打馬向前。

按照政治規矩,他應該將文書交予宰執們過目的,但宰執們沒有誰主動索取,便是馬伸也意外的沒有吭聲,只是微微放緩胯下騾子的速度,回到宰執們身後的隊列而已……然後依然面色陰沉不定。

這下子,不看官家與宰執,只看馬尚書的表情,前排重臣們便都知道出了事情,卻也只能佯作不知,然後強打精神,催促胯下坐騎,隨趙官家往歸向東……只要到了宣德樓,入宣德門,就可以趁勢解散,然後私下去打聽詢問了。

然而,禦駕行到宣德樓前,又一次小小的意外發生了。

一只飛鳥被儀仗驚動,從宣德樓門洞中飛出,幾乎是貼著趙官家身前飄走,這倒無妨,關鍵是,趙官家胯下大馬根本不是什麽名駒,只是尋常馬匹,此時被飛鳥一沖,雖然沒有什麽驚馬失控的戲碼,卻居然一時趔趄,不敢往門洞中鉆了。

趙玖幾次催動,這馬都不得前進,也是沒好氣起來,便幹脆直接下馬,準備步行入宮,其余百官無奈,也是紛紛從騾馬上下來。

而此時,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下馬之後,工部侍郎左侍郎勾龍如淵卻忍不住失笑進言:“陛下,這禦馬怕是在嶽台見官家給了那麽多賞賜,也想求個賞賜乃至出身……”

愚蠢!

過頭了!

不知道多少人一起在心中冷冷嘲諷這名新晉大臣。

而果然,趙玖終於淡漠回頭,瞥了一眼勾龍如淵,復又看向那馬,卻又目光掃過了幾位宰執和尚書,最後看向了一旁的楊沂中,並冷冷下旨:

“區區一馬,無故而求賞賜,置禦營眾將士於何地?斬了此馬,傳首示眾!”

言罷,這位官家直接拂袖入宮。

見此情形,勾龍如淵目瞪口呆,繼而面色慘白,驚愕立於當場,而其余重臣也多失色……他們的確看出了官家心情不好,也看出來勾龍如淵是過頭了,惹到了官家,卻也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

官家直接消失在偌大門樓內,空留儀仗與百官在門外,而楊沂中與身側劉晏對視一眼,也是無奈,卻是喚來兩名班直先將鞍蹬去掉,然後劉晏親自拽住馬首,楊沂中親自拔刀,手起刀落,便將這匹禦馬斬殺於宣德樓前。

馬首翻滾,血流滿地,自有班直上前‘懸首示眾’,而眼見著楊劉二人帶著血漬朝宰執們行禮告辭,然後匆匆入宮,百官各自心驚,議論紛紛愈發猜度起來不提……另一邊,趙玖回到宮中,卻沒有去後宮休息,反而是去了後院石亭,並在那裏鐵青著臉將馬伸遞來的文書打開,然後細細去看。

文書上的事情其實非常非常簡單,趙玖之前看了兩眼便已經曉得,此時去看也沒有什麽花頭……無外乎是幾名在京的福建士人於上次告禦狀解決了番寺問題後大受鼓舞,隨即再接再厲,發揚了大宋不以言罪人導致的伏闕傳統,再度彈劾了一名在他們福建非常著名不孝子的事情。

按照文書裏的說法,這名不孝子早早功成名就,位極人臣,卻從不奉養自己的父親、母親,甚至多次對父母口出怨恨之言,實乃不孝至極,正該去位以正視聽。

倫理孝道,素來是這些士人喜歡議論的東西,鄉間士大夫自有維護綱紀的傳統,這也是常事,而且彈劾大官不孝……只要不被打擊報復,那成敗皆可邀名,就更不必多提。

但這些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名不孝子叫做胡寅,乃是當朝工部尚書,昔日太學三傑之尾,是趙官家的心腹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