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耗殆(第3/4頁)

不過,此人走了幾步,來到謀衍身後時復又回頭相顧:“都統!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計算,但我身為副都統,你口中死後統攬此處西路軍全軍之人,有一事卻不得不提醒你……你到底要不要聽?”

“正經說話,如何不聽?”婁室依舊淡定。

“不要讓活女臨時南下以作支援!”拔離速陡然嚴肅相對。“須知,我軍都是騎兵,此戰若真不巧負了,也只是被擊潰,本質上並無十足大礙,大不了損失一些微弱兵馬,然後無功而返罷了。可若負了以後,還失了身後河口大營與鄜城的話,那便是萬劫不復!你自拿自家性命為自家兒孫賭前程,而我們身為下屬,奉命隨你臨戰而死也無妨。可要是為了你一家之念,斷了後路,使數萬人都在此處做了野鬼,別的不提,你死後,活女與謀衍,絕不會有好下場!”

“我知道了。”婁室淡淡相對。

拔離速見狀再三嗤笑,然後搖頭不止,便打馬而去。

且說,仲夏盛暑,一連數日,白日驕陽如火,晚間清風拂崗,宋金兩軍在怪異而又緊張的狀態下繼續對峙了幾日,眼瞅著月底在望,這一日,暑氣稍消,之前被要求‘不必事事來報’的吳玠卻忽然於晚間直接來到山麓大營,然後求見‘副帥’。

“官家。”

星河之下,軍營早已經漸安,便是蟬鳴也都在軍營周邊復起,故此,隨小林學士一路來到‘副帥’大帳旁靶場空地的吳玠,倒是在漫天銀河之下直接換回了稱呼。“這一兩日便要開戰了!”

坐在靶場小凳子上吹風的趙玖點了點頭,居然沒有太大反應,而周邊隨侍的王淵、楊沂中、劉晏卻早已經色變,倒是去迎吳玠的小林學士維持了風度。

“可有什麽說法嗎?”事關重大,在此淪落為閑差的王淵嚴肅相詢。

“王都統。”吳玠對上王淵倒也客氣,因為他情知自己這話其實是說給趙官家聽的,實際上他馬上對準了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趙官家。“官家,臣與婁室交戰數載,自問沒人比臣更懂婁室……所以臣一開始就以為,婁室許久不戰,不是不敢戰,不是不願戰,而是此戰他們確實有些天時地利上的不妥,所以想尋個妥善戰機而已。”

“所以金軍戰機到了?”星空與火把之下,趙玖終於稍微正色一些。

“不是,是金軍戰機快沒了。”吳玠認真作答。

而趙玖也是終於有了幾分興趣:“怎麽說?”

“於金軍而言,所謂天時地利之擾中,能變動的,一在暑氣,二在水澤。”吳玠趕緊解釋。“這幾日,雖然白日驕陽似火,但好在一直風清氣朗,所以只能說炎熱,卻不是所謂暑氣……於金軍而言,最懼怕的其實是那種悶熱之氣……”

“所以,好天氣要沒了,快要悶熱起來了?”趙玖幾乎是即刻會意,戰鬥本就該是這般務實的,哪裏有那麽復雜。“而水澤雖然還沒有徹底幹涸卻也不能等下去了?”

“不光是要悶熱,怕是還要再下雨。”吳玠終於失笑。“臣知道婁室常常往金粟山上狩獵時,便猜到婁室心意,這些日子也一直在觀察水澤、留意天氣……今日營中幾個有暗傷的老卒一起尋到我,說他們雖然還沒到渾身酸痛的地步,但已經隱隱覺得傷口有些發脹了,再過兩三日,必有雨水!”

趙玖緩緩點頭:“金軍也多百戰之人,也曉得用這種法子預估雨水……所以,婁室若真有戰意,便不可能再等!就是明日或後日了?”

“官家明慧!”

“不要說這些話了,要朕做什麽?”趙玖正色相對,一雙眸子在黑夜中閃閃發亮。

“並不用官家做什麽……曲大和臣弟那裏,臣已經急切發文讓他們好生觀察活女動向,不計一切擇機攻擊河口大營了。”吳玠沉默了片刻,方才迎上相對。“而臣此番過來,本想勸官家連夜往荊姚避戰去的,留下一面龍纛便可……”

“朕不會走的。”趙玖平靜一嘆。“朕的軍隊在這裏,朕的河山也在這裏,你盡量去做便可……而且,朕走了,那些人必然會出亂子,越是臨戰,朕越要為你坐鎮一二。”

吳玠一聲不吭,拱手趨步而退。

而吳大既走許久,趙玖思索了一陣子,方才在小凳上招呼一人:“平甫!”

劉晏趕緊上前:“官家。”

“朕要你去做一事。”在楊沂中等人的面面相覷之中,趙玖輕輕一嘆。“現在就去,去荊姚將咱們彼處最後三千五百兵馬,想法子給我調來!直接調軍中也可,裝作民夫等在北面路上擇機參戰也行……你看著辦!”

劉晏沉默片刻,拱手應聲而去。

而就在同一晚,月黑風高之時,直線距離相隔百余裏之地,同州最北端,梁山之後的龍門渡,一隊金軍信使正如往常一般不顧深夜從此處渡河過去……這是理所當然也司空見慣的事情,大河兩端的金軍想要取得聯系,自然從此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