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回鄉(第4/5頁)

此言一出,幾位宰執、尚書明顯也有些陡然一松的感覺,卻是有數人趁機出列,多有附和言語,但也有人議論,只要事先讓韓肖胄拿穩立場,對方一旦提出多余建議,便直接拒談,也不是不行……不過,這種建議注定是找不到好的,因為以韓肖胄的身份,一旦此番出使成功,不是宰執也是尚書,誰樂意讓他來這殿上?

大家辛苦隨官家從淮上到南陽,從南陽到東京,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憑什麽你韓肖胄這個時候跳出來,一個折子便要後來居上?

因為你姓韓?當然可以,但很可惜,這位官家天然抗拒與金人使節交通的態度擺在這裏,姓韓也不行。

“諸卿所言極是,確實無需出使。”

而果然,一陣議論之後,趙玖精神微振,趁機按下基調,卻又直接提出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不過,韓知州此番上書卻是讓朕想起另外一事,去年的時候,聽說金人開科舉……拿刀子逼著許多讀書人去考,然後授了官,諸卿以為該如何應對?河北士人那邊,咱們須有個妥善基調。”

話說,趙玖所說的這件事是真的,真的是拿刀子逼著人去考,然後再授官,不過不是金國全國範圍的科舉,而是粘罕的西朝廷搞出來的破事,授官範圍也在西路軍的地盤,一看就知道是完顏希尹的手筆。

而這科進士放榜出來後,有幾位上了榜的實在是覺得名聲受辱,一直都郁郁,後來因為今年河上為宋軍所制,這些人中又有在臨河為官的,便直接舉家潛逃了過來,這才傳出訊息。

“臣以為不當以此類人為敵寇。”都省副相許景衡越眾而出,開門見山。“孰人能無家眷?金人持刀相逼,河北士人宛如陣前一棍漢……如此情狀,臨陣相決,刀兵相見,自然無話,但要以此論罪,未免貽笑大方。”

趙玖重重頷首,他既然不許韓肖胄北上,便注定要通過其他途徑給河北士人一些明顯訊號才行,何況,這件事本來趙玖就覺得確實不該把人輕易當做宋奸來處置,只是沒想明白用何種法理來解釋罷了。

“官家,”就在這時,之前沒有退下的萬俟卨也趁機出言。“官家,此事非止是情有可原,便是律法上也有說法,與官家淮上旨意並無沖突……須知道,這些人在兩河淪陷之時,皆是尋常百姓……”

“朕知道了。”趙玖當即大悟。“兩河淪陷時,這些人並不是官,只是尋常百姓,並無半點責任要負……非要有個負責任的,乃是朝廷先負河北士民,而此事若有罪過,也俱在靖康君臣,與他們無關,所以此事不能以敵奸相論,只以許相公所言,當著被挾人質來想便可!而那幾位投過來的士人,也當妥善安置。”

此事有了一個妥當說法,照理說眾人本當振奮,但不知為何,殿中許多人卻有些訕訕……很顯然是聞得靖康君臣四字,一時尷尬。

能立在此處的,有幾個不是靖康君臣?而且趙官家剛剛否了迎回二聖的建議,如今又說誰誰有罪,這話怎麽接口?

而趙玖也醒悟過來,暗嘆自己這些日子日益顯得有些操切了,但他的心就是因為一些緣故一直靜不下來又如何呢?年前是這般,現在回來以後本以為可以漸安,卻又因為另外一件事情,愈發操切起來。

但不管如何了,今天的政事算是妥當了下來,趙玖也準備折返後宮。

然而,就在趙玖起身離開文德殿,轉向側門之時,卻見到楊沂中不知何時,直接捧著一份劄子單膝跪在了側門門檻之後。

這個位置,極為古怪……照理說,那些統制官劄子一般是不牽扯軍情的,正經軍情還是走樞密院的,所以再要緊的劄子楊沂中都不該在這個場合奉上的。

而如果這個劄子真的是異常緊要,需要宰執和其他重臣們知道,那他為什麽不幹脆越次進殿遞上呢?反而停在那個不能為朝臣所見位置?

帶著某種怪異心緒,趙玖上前接過,只是一看,便微微晃了一晃,然後卻又扔下楊沂中,直接折返回了殿中,喊住了準備各自散去的宰執重臣們。

“諸卿家。”趙玖面色如常,手持此劄立在陛上冷靜言道。“統制官酈瓊送來劄子,說是金人忽然有使節到了河上,又有一封書信夾在其中奉上,乃是使者帶來,以四太子兀術的口吻給朕送來的私信……說是他與朕數次對陣,雖互為敵酋,卻視朕為英雄,堪稱神交摯友,所以他這次一力做主,已經說服女真貴人,準備無條件交還朕的生母宣和太後與幾名帝姬過河歸鄉,以全孝義……所以讓朕遣人去接……你們以為如何?”

殿中足足冷場了七八個呼吸,然後還是呂好問坦然行禮:“官家,此事乃孝義所在不可違,臣以為可使韓肖胄出使……一則迎接太後,二則向河北士民展示不棄河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