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計較(第2/4頁)

“不是這樣。”婁室坦誠相對。“不瞞國主,臣此番南下,試探的清楚,宋軍所謂禦營兵馬已經有了三分氣候,再加上他們防備嚴密,尤其是汴梁周邊的河南地,大軍猬集,支援迅速,偏偏水路上我們又失了先機,想要短促滅掉趙宋,怕是已經很難了……”

吳乞買和堂中上下再度怔了怔。

倒是粘罕,忍不住嗤笑一聲:“我竟不知道,這才三年,宋人就有三分氣候了?”

“有了!”婁室又認真朝粘罕拱手。“都元帥,還請不要輕敵。”

“那你想怎麽辦?”粘罕忽然顯得有些煩躁不堪,直接搶在吳乞買之前問出了這句話。

“末將之前請旨南下,便是存了試探、偵查之意。”婁室繼續拱手言道,依舊是那副不急不緩的語調。“而果然看出來宋軍幾處破綻……”

“說來。”大太子完顏斡本終於開口。

婁室當即正色揚聲,侃侃而談:

“一來,宋軍也是東西成軍,東面是禦營兵馬,西面是昔日西軍重建,但其中禦營兵馬多至二十萬,士卒裝備士氣也高些,但西軍卻是屢敗之師,雖有起色,但底子還是極為不堪,且數量不過四五萬……”

“二來,眼下之時,宋軍雖有三分氣候,但也只是三分氣候,又無大股騎兵,所以始終只能被動防禦,有些地方,如京東、淮東根本不敢放開,其余兵馬相互支援距離也都有限……”

“三來,宋軍還是多以弓弩、砲車、城防擅長,對上騎兵還是乏力,所謂可守城不可野戰……”

“故此,以我來看,陜州以東,並無決勝戰機,但關西依然大有可為,若能合東西兩路大軍一起壓境向西,自陜北向南掃蕩,未必不能在關西一戰而決,並吞關陜,而關陜在手……”

“若關陜在手。”身為現存第二名將,銀術可忽然插嘴。“不管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因為關陜和京東都在我們手裏,那宋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棄了中原,便是巴蜀也大有可為。”

眾人聽到銀術可這番話,反應不一。

年少者,只覺得兩位現存國家名將都這麽說,那麽此舉自然大有可為,但年長有謀者,卻多敏銳的意識到,銀術可此番言語,跟之前完顏希尹開口一樣,有所謂異曲同工之妙:

完顏希尹上來呵斥對方擅動刀兵,乃是默認了國家遇到嚴重危機,必須要做事情;而銀術可上來直接討論軍事方案可行性,卻也是很顯然先認可了出兵的必要性。

實際上,人的名、樹的影,隨著婁室忽然到來,力主出兵,又說出了一番切實的道理,很多人都已經動搖,而銀術可忽然表態,國主吳乞買以下,幾位大太子、元帥府諸元帥、諸勃極烈,卻是都本能覺得,確實該出兵。

實際上,內有不決之時,出兵向外,本是國家傳統。

當然了,可能事情有些突兀,眾人還有那麽一點心理上難以適應,而且既然要東西兩路一起出兵,卻免不了三大派系進行新一輪的‘討論’。

但是,無論如何,眼下局面都似乎是朝著婁室想要的方向而去的。

之所以說是似乎,乃是因為就在幾乎所有人都動心的這個關鍵時刻,婁室、銀術可、希尹的上級,也是他們三人事實上的政治領袖,權傾朝野的都元帥粘罕卻忽然一言不發,直接起身,然後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憤之態,從吳乞買與婁室身側拂袖而去,引得堂中人一時嘩然。

如今粘罕正得勢,他不樂意,誰也沒轍。

就這樣,婁室對燕京尚書省的突然覲見不歡而散,這位金國大將堵上生命最後一段時日的計劃也就此擱淺。

但出乎意料的是,婁室依然保持了足夠的鎮定,倒是顯得大將風度了。

當日中午,國主賜宴不提,宴會後,完顏婁室婉拒了四太子兀術的盛情邀請,本欲去尋完顏希尹說話,但希尹卻早早離去,顯然在躲避婁室……無奈之下,婁室只能與老友銀術可並馬而歸,卻是準備帶著自家兒子住到這位新上任沒幾月的燕京留守家中。

“莫要怪都元帥,也不要怪希尹,你此番來的正不是時候。”二人幾十年出生入死的交情,自然無忌,所以完顏謀衍在後阻斷親衛之後,銀術可便直接在馬上開口,說起了某些禁忌話題。

“都元帥和希尹是要做什麽嗎?”婁室依舊不急不緩。

“希尹是要做什麽,但都元帥是既想做什麽,又不想做什麽,偏偏你們卻總要做些什麽。”銀術可宛如說繞口令一般笑道。“你不在燕京,又素來不理政爭,當然不曉得這些事情……國主想讓自家兒子接位,大太子和三太子又都有心思,都元帥便將我與希尹調入燕京,乃是指望著徹底壓住其余兩家,趁此機會掌握朝政。結果呢?希尹來了以後不幫著都元帥出謀劃策,反而想著搞什麽官制改革,弄什麽三省六部。偏偏都元帥最看不慣漢人的這些個東西,你來之前,希尹便被都元帥從家中攆出去過一次了,兩個人現在都帶著氣呢。國主也在拉攏希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