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臣如忽至理(第2/3頁)

“但到中午,急行軍近百余裏後,軍中其余戰馬皆喘息不停,不得已要停下暫駐休息,臣胯下此馬反而精神百倍,甚至嘶嘯長嘯,越跑越快;

“等到下午,再度行軍,又行百裏,夜間才到汜水關,全軍戰馬此時早已經疲憊難耐,而臣胯下此馬居然不出汗、不喘粗氣……臣以為,這就是一等一的良驥了,因為它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是所謂致遠之才!”

“確實是好馬!”趙玖靜靜聽完,方才撫掌而笑,卻又看向了幾個近臣。“其實,朕也有一匹馬……是平甫送給朕的那匹遼東馬,現在也還養在這宮中,你們應該都還記得吧?”

劉晏、楊沂中、藍珪,乃至於小林學士,紛紛點頭。

其中,劉晏更是略顯尷尬相對:“臣給官家的那匹馬是不如嶽太尉這兩匹馬的,更不如鐵象。”

趙玖並未置可否,而是直接笑言道:“朕的這匹馬,個頭大,但每日吃的卻沒有鵬舉那兩匹馬多,也不是太挑食,放在宮中吃野草也是行的,駕馭起來加速極快,行三四十裏,速度遠遠超過其他馬匹,但是到了百余裏後,便跟尋常戰馬沒什麽區別了,也是汗水叠出,氣息難平……鵬舉以為這是好馬,還是劣馬?”

嶽飛微微一怔,繼而居然有些慌張……這跟他想的不一樣吧?

倒是座中其余幾人,儼然早已經熟悉了這位官家的習性,卻是無人以為怪異。

不過,不管如何了,嶽飛終究不是個慣於說謊的人,卻是硬著頭皮做答:“臣以為應該不算良驥。”

“按道理來說確實不算良驥。”趙玖坦誠以對。“相對於鵬舉那兩匹致遠之馬而言,更是差的離譜,但朕私心以為它依然算是好馬……因為天下間難尋的何止是鐵象那種神駿?致遠之材就常見了嗎?這種開頭跑的比尋常馬快一些的遼東大馬,已經算是好馬了!”

眾人各自心動,趙官家也繼續說個不停:

“再說了,中原缺馬,從南京到淮上再到南陽,朕身邊的馬也確實不多,彼時它已經是平甫他們能給朕尋到的最好馬了,朕也就是騎著此馬處置了範瓊,夜遁了南陽,一直到那日長社城下騎著它渡河直趨鵬舉陣中……鵬舉!”

“臣在。”

“這些日子,隨著東京城日漸熱鬧,不少人對朕多有議論,有說朕過於清苦讓下面不好做的,有說朕處置事情雜亂無章的,還有人說朕賞罰不公的……但其實,如幾位宰執、近臣早就明白朕的心意,他們知道朕所行、所舉、所言,俱是以抗金為本,其實也確實如此。”趙官家坐在亭中,緩緩言道。“因為朕以為天下動亂,民不聊生,內外是非,卻還是以兩河千萬士民百姓為金人蹂躪為最,所以眼下歸根到底還是要以宋軍交戰為首要之事。”

“官家為難了。”嶽飛尚未開口,萬俟卨便忍不住插了句嘴。

趙玖失笑相對,繼續緩緩言道:“故此,朕處置朝政人事,還是要看是否對抗金有利,是否對抗金有功。而以眼下大局再論,終究還是金強宋弱,金攻宋守。所以,鐵象也好,致遠良材也罷,朕的那匹劣馬也好,乃至於市井騾子、毛驢,只要它能用來抗金,那便是朕私心的良驥!否則,即便是金象、銀象,也活該燉了吃肉!”

嶽飛聽到這裏,終於嚴肅起身,再度拱手相對:“官家天子胸懷,遠勝臣之所想!”

林景默等人也不敢怠慢,各自嚴肅起身,紛紛相隨行禮。

“都坐下,席間無聊,咱們君臣之間胡扯幾句,表表心跡而已。”趙官家得了嶽鵬舉的表演,難得顯出得意神色來,卻是擺手而笑。“不過林學士若是有空,飯後不妨將剛剛朕與鵬舉之間這番對話給潤色一二,整一篇小散文出來,貼在宣德樓前和都省大門上……免得有些人今日殿上事後惴惴不安,鬧出什麽大新聞來。”

“遵旨!”小林學士當即應聲。

眾人重新坐定,此時太陽已經越來越偏西,漸漸有夕陽之態,眾人再不說什麽鐵象,卻是氣氛好了許多。

然而,就在幾人言語漸漸妥當,酒水也酌量稍微用上,所謂漸漸入巷之時,卻有之前押送韓恕出去、如今執掌延福宮的押班馮益忽然到來,然後就在亭前嚴肅稟報了一件意外之事。

“高麗使者?”

正夾著一塊兔腿的趙玖愕然回首。“這倒是有意思……怎麽過來的,莫不是假的吧?”

“使者常服而來,直奔都省,確實可疑,但都省內有年長官員居然認的來使,正是往日來過東京的高麗使者,所以必然不會是假。”馮益有條不紊,正色而答。“而時間已到傍晚,諸位相公、尚書都不在,只有樞密院都承旨劉參軍留守,卻是一面去通知幾位相公,一面往宮中送訊,臣正好從宣德樓回來,給撞上了……劉參軍請官家指示一二,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