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破山河在(第4/5頁)

話說到一半,趙官家箭矢飛出,卻居然沒有中的,反而引得一只黃鼠狼從某個亭子後面竄出,繼而消失不見。

“官家思慮深遠、大局為重。”胡寅思索片刻,反而只能如此說了。“若以此論,確實該如此,反而是臣想的淺薄了……”

趙玖微微搖頭,不知道是在可惜那黃鼠狼,還是在想什麽。

而就當這位官家沒了心思,然後準備親自上前去撿起那只兔子,拎回去當今日晚餐之時,忽然間卻有一陣嘈雜之聲從身後傳來。

隨侍的胡寅、林景默、劉晏、馮益一起回頭,待見到是楊沂中、藍珪、呂頤浩三人倉惶走來,卻又愈發不解……什麽事能讓這三個人一起失態到這份上?

“官家!”來到跟前,楊沂中與呂頤浩居然一起失語,倒是藍珪首先叩首於地,涕淚交加。“官家……皇後薨了!兩位夫人也沒了!五位公主(建炎年間帝姬已經改回公主)也沒了三個!只回來兩個!”

趙玖一時茫然,什麽皇後,什麽公主,莫名其妙!

“官家。”呂頤浩也難得聲音顫抖,失態難名,言語也混亂無度。“臣……剛剛滑州有金人使者,代金國四太子傳來消息,並送回了兩位公主……原來,邢皇後(趙構原配)與兩位夫人,還有五位公主中的三位,靖康時便已經在路上薨了,兩位尚存的小公主,卻被金人此番一並送回,說是官家既有那般膽氣,便當有此應……臣萬死!”

“臣等萬死。”楊沂中、馮益一起下跪。

“臣等萬死。”便是胡寅與劉晏也面色慘白,一個拱手,一個下跪,跟著重復了一遍。

而繼續轉身撿起了兔子的趙玖立在那裏思索了許久,方才漸漸想明白過來,感情是自己這一仗多少爭了口氣,然後金人有了一點尊重,便將這個身子的原主人,也就是趙構的家人當日靖康中已經死難的消息送回,順便將兩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小女孩送了回來,以作姿態。

只是話說回來,之前那趙構明知道自己老婆孩子都被搶走了,居然還要數百浣衣娘,還要一力南逃,到底是個什麽心理素質?

也難怪趙玖此時想來,覺得思維混亂。

而一念至此,趙玖不怒反笑:“你們有什麽萬死的?趙氏子孫遭此困厄,難道不是有些人不顧民生去弄花石綱,然後又有些人不顧大軍壓境,又只顧砸了花石綱的報應嗎?”

言罷,其人將手中兔子扔下,然後環顧左右,一聲嘆氣之余復又擡起手中弓箭,只往前方一處長滿了青苔的花石假山上奮力一射。

一箭既出,居然釘在了那石頭縫隙之上。

下方眾人,本要出言,觀此情形,卻又齊齊語塞。

而就在這個當口,又有數人滿臉倉皇,匆匆而來,卻正是都省的兩位相公呂好問、許景衡與樞密副使汪伯彥齊齊至此。

而呂、許、汪二位來到跟前,也是如之前呂頤浩一般,面色慘白,拱手下拜,口稱萬死。

“朕已經知道了。”心情復雜的趙玖無奈言道。“自是二聖自己可笑無能,引出這般皇家身上的報應,關你們什麽事?”

“臣慚愧……”呂好問擡起頭來,卻又滿臉通紅。“且不論二聖如何,但此事李公相確也有護衛之責,他已經隨消息同上奏疏,自請檻車入京,聽從發落。”

趙玖與呂頤浩、胡寅、林景默、楊沂中、劉晏、藍珪、馮益,一起蹙眉。

“關李公相何事?”胡寅一時急躁。

“自然是李公相責任。”許景衡上前半步,嚴肅答道。“官家將太後、皇嗣一並托付,如今皇嗣薨了,身為人臣,他如何能免罪?”

“你在說何事?”趙玖以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是滑州金人派了使者嗎?”

“官家!”許景衡這才反應過來,惶恐一時。“滑州金人何事臣等實不得知,只是說江寧叛軍聞得官家遣嶽飛南下,聽說不許招安首惡,情知不免,便殊死一搏,集合兵馬試圖渡江往揚州劫持太後、皇嗣,雖未成功,卻引得揚州城內騷亂,而皇嗣本在病中,受了驚厥,然後直接兩日便薨了……消息送到樞密院,呂樞相不在,便尋得汪樞相,汪樞相又來都省找我們二人……官家……臣……”

趙玖聞言復又撿起兔子,然後又是半日毫無表情,立在那裏沒動彈,而其余人看到官家如此失態,卻趕緊將頭低得更下了,唯獨呂好問、許景衡、汪伯彥三人心中疑懼,終於沒有忍耐的住。

“官家,滑州何事?”呂好問小心相詢。

趙玖聞言也不做答,而是第二次扔下兔子,並回過頭來,對著那面艮嶽遺址,復又憤憤一箭:“狗屁二聖,為這花石綱與靖康恥,有報應便報應在趙氏身上就是,何必還要連累別人?壞我局勢?!將來是不是還要當籌碼被送回來惡心我?為何不是你們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