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丈青(第2/4頁)

而專門趕到張憲所屯駐嶽台城的嶽飛也和傅選一起,早早在城內布置好酒宴,並一起換上常服,包上襆頭,擺出舊部下屬的誠懇姿態,頂著寒風,再加上張憲等人一起,聚攏了好大一堆人,親自立在道旁相侯。

然而,之前答應的好好的王彥騎著高頭大馬,在無數八字軍的簇擁之下,兀自帶著小範參軍等親近幕僚,一起面不改色越過了嶽台,往青城而去,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往路邊瞅上一眼。

這下子,兩軍數萬人立即就都知道了,嶽鵬舉眼巴巴來賠罪,卻落得個自取其辱。

“大哥!”張憲目瞪口呆,瞅著王彥目不斜視的騎馬過去,半日方才醒悟,卻是面色漲紅,再難忍耐。“這廝是羞辱你!”

“我知道。”

嶽飛攏手立在道旁,一聲嘆氣,卻只是斜眼去看身前連續不斷的八字軍,而這些八字軍路過此處,也都面色古怪的盯著道旁這群人,儼然是意識到了什麽。

“那你還能忍?”張憲氣急敗壞,若非軍紀嚴明,幾乎便要拔刀。

其實由不得張憲如此,宋軍作風就是這樣,不同編制下的軍隊,動輒因為鬥氣互毆乃是常事,一言不合,這邊統制砍了那邊統領,那邊統領殺了這邊監軍,都是尋常之事。

在另一個時空裏,王德就曾經不服韓世忠當領導,直接砍了韓世忠派來的副將,最後雖然一度為此入獄,但最後也沒咋滴。

而最關鍵的在於,此時此刻,隨著嶽飛公開去請王彥來喝酒賠罪,然後王彥又公開羞辱嶽飛,如果嶽鵬舉不反擊的話,那麽恐怕所有人按照這年頭軍隊風氣來推測,最後都會認為,當年那段公案,責任就是嶽飛的。

不然,你為什麽能咽下這口氣?!

“不忍又如何?”嶽飛終於回頭反問。“砍過去?馬上就要打仗了,先內訌?還要連累傅統制?”

傅選本來尷尬不及,見到嶽飛如此,一面氣憤王彥連自己都順路羞辱了一番,一面卻又感激嶽飛給自己留臉,便連連拱手不及。

張憲無語至極,但還是有些氣不過,卻是跺腳相對:“大哥,你現在須是鎮撫使,不是他當日麾下裨將,如何還要忍他?”

傅選聞言只能嘆氣。

而嶽飛聞言卻不怒反笑:“若我還是當日一裨將,你信不信,王太尉反而會親自下馬,好生安慰我?正是因為我如今做到了鎮撫使,他才如此費盡心思辱我的!至於傅統制,只不過是池魚之災罷了。”

張憲一時茫然,傅選倒是一時稍悟,然後連連搖頭。

而嶽飛卻是幽幽一嘆:“王太尉這個人,出身好、才氣高,跟關羽一般傲上而寬下……這便是當日我這麽抵觸他,他反而給我一條生路的緣故,也是傅統制之前去他跟前,他真心招待的緣故,但如今我做到了一任鎮撫使,幾乎與他平起平坐,反而激起他的傲氣,所以才有今日一事。”

張憲思索再三,還是氣結:“就這麽算了?”

“大戰在即,你若再計較,我先處置你!”嶽飛忽然變色。

張憲登時無奈。

話說,雖然嶽飛以一種唾面自幹的方式忍住了這麽一番羞辱,但既然生出了這麽一段事,卻也不好繼續留在路邊當展覽了。

張憲自是轉回嶽台小城,賭氣閉門吃喝,而嶽飛與傅選卻也即刻上馬,往東京城中而去。

而等到下午時分,二人剛剛入城,便有統領李逵早早候在此處,主動迎上匯報:“鎮撫!聽人說馬太尉家那位‘一丈青’上午從南門入城了,先是去探望了宗留守,此間恐怕便要去見杜副留守!”

嶽飛心下一喜,復又一緊,卻是放下原定去探望宗澤的計劃,直接在空蕩蕩的城中寬闊大路上一夾馬腹,引著傅選、李逵先往杜充所居的開封府衙飛馳而去。

而行到府衙跟前,好巧不巧,竟然迎面撞上了一個束著鐵甲腰圍、年約二十八九的中年婦人,卻正是那‘一丈青’馬夫人!

“大嫂!”

嶽飛見狀,即刻下馬拱手,恭敬相對那婦人,傅選和李逵也趕緊下馬行禮。

其實,若是一丈青丈夫、頗受宗澤看重的東京留守司資深統制官馬臯在此,嶽飛還未必需要如此禮遇,甚至傅選都未必需要行禮,但馬夫人本人卻是個例外。

這是因為馬夫人雖然只是一婦人,卻生來力大,這點從她綽號便可知曉……一丈青指的乃是一種大蟒,力氣頗足,之前道君太上皇帝時期,宋江賊寇三十六首領中便有一個喚做張橫的,綽號也是一丈青……由此可見,這馬夫人的力氣、功夫著實了得。

實際上,馬夫人本人也經常親自披甲執銳,與自己丈夫一起縱馬沖陣,算是東京留守司的一員勇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