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來了(第2/4頁)

不過,心下如此來想,卻不耽擱萬俟卨面上正色相對:“好教李兄知道,城池看來是無憂的。”

“哦?”

“李兄聽在下慢慢道來。”萬俟卨繼續嚴肅以對。“這幾日城墻上的攻防你應該稍有知曉吧?”

“這是自然。”李光也不去吃飯,卻是在案上攏袖相對,如數家珍,儼然是早有打探詢問。“圍城前四日金軍只是填外壕,第五日自以為結冰後外壕無用,便以雲梯攻城,結果慘敗於羊馬墻之下、內壕之中;第六日,金軍突起奇策,起甬道七條攻城,為傅統制所阻後,幹脆以當面五道為運兵道,與我軍肉搏交戰於城下,至晚方撤;圍城第七日,依舊甬道騷擾城下,卻為城上拍杆、滑輪勾索輕松破掉;第八日,又起大洞車,車長三丈,高一丈,寬一丈,實木架構,外纏皮索,覆蓋打濕氈布,又塗上泥漿,勾索弓箭輕易難破,以至於其中兩輛車直抵城門,端是驚險……”

“是啊。”萬俟卨也是不由嘆氣。“那日陳尚書早早勸官家用砲,官家就是不同意,所幸城門上也有機關,雙層城門,外加城門洞中頂部也有出口,又是澆油又是墜石,最後往大洞車中塞了火藥包進去,方才攔住。”

“不過,再往後這幾日的飛橋、塔車、輪梯,卻都沒有那麽險了。”李光接口言道,卻不知他和對面那人到底誰擔心城防,誰又不擔心。“多數事物都是止於羊馬墻與城墻之間,只不過經歷了這麽多日,羊馬墻千瘡百孔,內外壕也盡失了而已……”

“那是今日之前。”萬俟卨失笑相對。“今日又有一大險,卻也不算險。”

“哦?”

“李兄還記得剛剛所言的大洞車嗎?”

“自然記得,金軍今日又用了大洞車?”李光一時好奇。

“不是大洞車,而是巨洞車!”萬俟卨搖頭笑道。“想來應該是那日之後一直在造了,卻是藏於對方將台之後,又加帷帳以作遮掩的……車高四丈、長十丈,寬兩丈,一共五座,順著當日五條甬道舊路推來,又以披甲的牛馬拖拽,簡直如史書中記載的‘雲梁車’一般壯觀。”

李光愕然一時,卻又勉力相詢:“賢弟如此姿態,想來城上還是從容破了那‘雲梁’?”

“破是破了,卻破的荒唐。”萬俟卨幹脆拍案笑道。“車子推到半路上,連官家都動搖了,一度準備發砲……但是那‘雲梁’太過笨重,還沒到外壕,周邊用來拖拽的披甲牛馬便被城上克敵弓與火箭射中,一時驚慌四散,而四面拖拽之下,幾座雲梁全都自己頭重腳輕、歪七八倒,大部分直接廢掉不能動彈,有一個幹脆直翻了,車內藏了不知道多少金兵,幹脆都被壓成肉餅……今日幹脆是不戰而勝。”

李光愈發愕然,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停了片刻,方才反問:“正是因為這些日子戰事有驚無險,所以賢弟才以為南陽城有驚無險?”

當然是如此!

萬俟卨心中暗叫一聲,但面上卻凜然相對:“非也!下官以為南陽能守,不在於這些城防交鋒,而在於官家一直忍到現在都未發砲!這是何等隱忍?又是何等從容?官家堅定至此,上下一心隨之,大宋國運必定再興!而金軍便是再強橫,又如何能動南陽分毫?”

此番言語,聲音極大,雖是在食堂角落,光線又昏暗,卻還是引的不少用餐的官吏和食堂本來執勤的內侍矚目。

對此,李光明顯怔了一怔,等左右人等不再來看,方才撚須低聲相對:“其實也不瞞賢弟,愚兄今日尋你來,其實並不是憂慮城防,而正是為官家此番隱忍……你說,如甬道、大洞車、飛橋等物,本可飛砲石制之,城內新式砲車大小不一、數量極多,堪稱齊備,可官家寧可發城中精銳肉搏於城下,也不願如此,圖的是什麽?”

“必然是有所圖,但圖的是什麽,在下就實在是不知了。”萬俟卨昂然搖頭。

“愚兄其實也不在意官家和陳尚書有什麽別的心思。”李光幽幽一嘆,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擔憂。“只是憂心官家……”

萬俟卨心中明悟,臉上卻顯得疑惑起來:“李兄到底何意?”

“之前殿上議論,先以南陽堅城疲敝金軍,待金軍力竭,周圍放松,便使張景出援軍隔白河支援以分敵勢,然後官家再趁機南下襄陽,讓金軍進退兩難,迫其自退,對否?”李光繼續壓低聲音,嚴肅相對。“但官家如此留有余地,會不會屆時犯了脾氣,不願走了,只說要在城中與完顏兀術耗到底?”

萬俟卨心中也有如此擔憂,因為趙官家這幾日在城頭上的表現真就讓人忍不住如此做想。

不過,萬俟元忠畢竟萬俟元忠,一念至此,他果然是堅定搖頭:“若李兄尋在下是疑慮此事,那在下便也直言相告好了,我在城上隨侍官家,看的清楚,官家近日作為,非是徒勞與金軍主帥置氣,更有一番完備思量與決斷在彼處,真要到了關鍵之時,我以為官家絕不會一意孤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