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憂慮(第3/4頁)

然而,嶽飛此時聞得這話,反而難得一笑:“我自然恨她無情,但彼時局面,人人求生,我先棄她在那種火坑裏,又能怪她如何?只是她畢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逃便逃,卻不該扔下我老娘和兩個孩子……這才算是失了節……而如今老娘在濟州安頓好了,這事反而不必多理會,以後得到訊息,看她過的好不好,送她一些錢就是。”

“大哥說的是。”張顯趕緊敷衍了過去。

“不過我今日確實有一個憂心難解之處,還有一個憤恨難平之處。”嶽飛說完那閑話,眼看到自家兄弟不信,卻也不做解釋,只是在馬廄立住,然後摸著身前戰馬頭顱微微嘆氣,將自己一整日心情不佳的緣故交代了出來。“憂心的是,金人一旦南侵,必然是二十萬大軍全面出擊,然後至少一路主力指著南陽去的,而今日濟南有一路潛渡的並不可怕,怕就怕其他各處也有,然後前線各處一起崩壞,致使大局艱難。屆時,咱們濟州區區一萬多人,還靠在前面,又要守城,又要作戰,怕是根本難以周全……以前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兵少,使得力氣不足,心想著若是能管一個軍州,領著上萬人就好了,而現在官家真破格讓我這區區二十五歲的人做了一任鎮撫使,領著一州一軍,還有萬余兵馬,凡事還可自專,卻還是獨木難支,甚至可能連地方都不能保全,不免心中郁郁。”

張顯當即頷首不止……大局之中,獨木難支,這個道理他們之前體會的太多了,自家兄長之前一年升官速度宛如夢中,最後卻還要如此,自然心緒不平。

“還有一個憤恨的事情,他們都說濟南府的金人是偽作河北流民潛行南下,我也覺得是如此……”嶽飛繼續感嘆道。“那且不提其他各處,只說濟南府這四五千金人,他們偽作流民時衣服從何處來的,總不能是買的吧?”

張顯一時怔住,而嶽飛卻趁勢轉到一旁,兀自給戰馬添了夜草,然後便也去休息了,平陰城內難得安穩下來。

半夜無言,但是,隨著時間來到半夜,城內眾人卻又被探馬的馬蹄聲驚醒,說是在平陰城正北面遠遠觀察到有火光琳琳閃現,儼然是有大股軍隊連夜行軍,不知道是不是敵軍準備乘夜來攻……敵人就在附近,嶽飛當然不至於沒做這方面預案,他即刻起身,一面號令部隊全線整備起來,隨時預備出擊;一面卻又讓城頭不許擅自點起火把,以示不備。

然而,哨騎接連不斷,很快就告知了一個讓嶽飛徹底色變的詳盡軍情——確系是大股騎兵在連夜進軍,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那股由萬戶阿裏帶領的金軍,但金軍騎兵卻是在濟水對岸順著濟水極速南下,根本沒有攻擊平陰的意思。

這本該是個好消息,但早已經匯集的眾將卻各自緊張起來,因為,對方很有可能是沖著梁山泊身後的廣濟軍、濟州而去,是要仗著騎兵之利包抄嶽家軍後路。

但是,這種可能依然不足以讓端坐堂上、披掛嚴整的嶽飛色變,真正讓嶽飛感到憂慮的是,根據他對金人作戰風格的了解,金人此番南下更大的一種可能是……那個萬戶阿裏作為潛行偷渡的先鋒,身上負有更大的戰略性任務!

所以,對方根本就沒將嶽飛這一萬人放在眼裏,此行根本就是著急去接應其他各路金軍,甚至是要去匯合其他各路偷渡兵馬,直接攻打南京的張所或者東京的宗澤也說不定。

心中想到這一層,嶽鵬舉絲毫不敢怠慢,翌日一早,便即刻動員全軍,一面以張顯為先鋒引踏白軍極速南下,探清情況、傳遞訊息;一面以讓自己本部兵馬分頭往周邊村寨中而去,乃是要他們各自護送平陰百姓和受傷的東平府官兵南下,往梁山泊北岸集合;最後,他自己親自領著湯懷和李逵帶著不足兩千中軍在平陰繼續收攏敗兵,兼做斷後。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著劉麟、孔彥舟這二人來的慢些了。

然而,上午時分,各部剛剛散開周邊去收攏護送百姓,便有軍情來報,說是孔彥舟麾下大將徐慶已經引兵三千出現在城北二十裏外了。

“徐慶來的好快!”連素來沉默寡言的湯懷都著急了。“必然是昨夜探馬都被金人大隊吸引,他趁機偃旗息鼓,偷偷連夜行軍過來的……”

“嶽鎮撫,敗兵不足戰,要不要讓剛剛散去的各部回來一些?”李逵也有些慌亂。“須知道,這徐慶根本不必勝過我們,只要釘住我們,待後方孔彥舟、劉麟皆至,咱們便走不脫了。”

“既如此,他為何要偃旗息鼓,連夜偷偷過來?”城頭之上,嶽飛微微眯著自己眼睛,眼白泛起,好像根本瞧不起徐慶一般。“不管如何,此人都是我相州舊日相識,你二人不如隨我一起出城向北,主動迎一迎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