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城(第2/4頁)

“朕信得過諸位相公。”

旁邊內侍省大押班藍珪趕緊跑下去接過文書,而趙玖打開一看,便復又合上,然後交還給藍珪,讓後者仔細收起來。“但有一言……如此類任命須考慮諸位留守、制置使、鎮撫使的意見,他們在前面臨敵,總有權行任命的理由,不可隨意頂替那些權用之人。而若確實有任命上的抵觸,也要將頂掉的諸人安排好去處,做好安撫……須知,當此之時,萬事皆以抗金為念,後方不得輕易與前方臨陣之人相爭。”

“臣曉得其中利害。”呂好問也是靜靜等官家說完,方才嚴肅應下,再緩步撤回隊列之中。

呂好問此番既退,卻不是另一位相公許景衡再度跟上了,而是身著緋袍的試禦史中丞張浚出列,並昂然相奏:“官家,禦史台有論……之前金人南下京西,諸州陷落,頗有臣僚敗績、失土、棄民之事,而官家一月多前在壽州八公山,曾下明旨,以官家與行在不退,不許臣僚再退,而今請問該如何處置,還請官家明諭示下!”

此言一出,就在四位宰相身後,跟台諫幾人齊平的幾位緋袍,甚至包括一位紫袍官員,登時色變,繼而緊張難耐,倒是其中‘失土被俘’確切的唐州知州閻孝忠面色黝黑,讓人看不清他是否‘色變’。

不過,趙官家的面色也未曾變,而且脫口而出,儼然是私下有所議定:“朕的旨意有兩個限制,一個是地理……以朕未退,而臣僚不可退,那麽朕在何處,身前可容忍,身後不可忍,所以為此赦免了京東逃人,而殺了丁進,換到眼下,朕自淮河西行至此,自然是京西北路可赦,京西南路不可赦;另一個,卻是時間……朕自八公山發此文書,旨意到後自然要遵行此旨,但旨意未到便已先敗,也不好苛責。”

聽到這裏,那幾位色變之臣,幾乎是齊齊松了一口氣。不過,眼瞅著殿中侍禦史胡寅面不改色,立在張浚空位下方不動,稍微聽到過某些傳聞的一些人卻又心下驚疑。

“但是……”趙玖微微一頓,果然又繼續板著臉說道。“拋開旨意,昔日李相公在時,常有言論,要嚴懲過分失節、無能之人,以正士風;昨日,殿中侍禦史胡寅亦曾進言,如有居大臣位以荒唐事決萬眾生死者,決不可赦……朕頗以為然!資政殿大學士、鄧州知州範致虛何在?”

一名位置僅次於四位相公的紫袍大員聞言面色慘白,哆嗦出列,俯身欲言,卻又一時語塞……殊無大臣風範。

“範學士。”趙玖見狀微微蹙眉。“朕聽人說你從十五年前便進位尚書右丞,列位宰執之實,然後入處華要、出典大郡不停,堪稱天下數得著的重臣,怎麽如此不堪,連個話都對不上?”

“臣……臣須是文臣,請官家以祖宗家法計量,不要以劉光世之流相論,願求張邦昌那般結果,便足感官家恩德。”年逾五旬的範致虛惶恐之下居然失去文臣體統,直接免冠下跪,引得周圍肅立的諸多文武大臣一時嘩然。

而聽他言語,儼然是知道這位官家敢殺大臣,所以存了畏死之念。

趙玖沉默了一下,這件事之前兩日他和幾位相公、幾位近臣爭論的很厲害……但除了一個胡寅外,並無人支持他‘寧國’。而趙官家多少也明白,陪都在前,人心思安,偏偏前線還在掙紮,這時候真殺了範致虛,反而會激起文臣們的集體不滿,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

尤其是眼下,行在文臣們因為他趙官家行事激烈,已經隱隱有合力反對他的預兆了,而偏偏不殺頂級士大夫也是有法律依據的……東京陷落後,宋太祖在太廟中勒石三戒已經漸漸流傳出來……他趙官家當然不在意這個,但是卻架不住文臣們以此為據與他相對。

須知道,劉光世位置再高,也只是一個武臣,殺了他只是無此成例、不合體制,可這件事卻是有明文約束的。

而以眼下的局勢,這個時候,趙玖也真的正需要文臣們替他出力。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趙官家同時還覺得弄死一個人完全可以不急於一時,也不用明正典刑……尤其是此人著實無法明正典刑。

就在趙官家沉默亂想的時候,下面不光是範致虛,幾位相公、站出來的禦史中丞張德遠、還有其余臣僚早已經心亂如麻,他們如何不曉得,趙官家還是殺意不平呢?

“也罷!”趙玖忽然嘆氣。“追奪出身以來文字,貶遵義軍安置……”

下方諸人,幾乎是齊齊松了一口氣……既然能保命,那自然就顧不得趙官家臨時改成如此嚴重的處置了,畢竟剛剛這位官家可是真又動了殺意的。然而,等範致虛倉皇謝恩,然後自有班直上前當眾拔除他衣冠並將他拖拽出去之後,幾乎所有人又都糊塗起來……遵義軍是個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