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召見(下)(第4/5頁)

然後韓世忠一個人沒殺,便輕易俘虜了丁進手下的所有中軍大將,再然後可能是因為沒殺成人不過癮的緣故,他就開始在街上有系統的殺人了。

從丁進的弟弟、同族開始殺,殺完了親戚就按中軍名單殺部將……反正趙官家都說了,不能讓劉光世蒙不白之冤的,而等到王德到達外圍,鎮中居然已經清洗過半!

“胡兄弟!”

正殺得興起之時,韓世忠忽然見到一人隨成閔而來,卻是暫時中止行刑,並即刻起身,難得正經拱手行禮。“胡兄弟安好便可,否則為兄必然余生難安!”

胡寅看著街上一排人頭,和一群瑟瑟發抖的丁進部盜匪首領,只是微微蹙眉,然後便拱手向前:

“韓太尉,若以前次擅自退兵論罪,卻只可殺軍官,不可擅自牽連……更不許屠鎮!”

“兄弟說笑了,官家就在後面,如何能輕易屠鎮?”韓世忠趕緊應下,照他這意思,似乎要不是趙官家就在身後不遠,他還真就屠了。

但胡寅得到許諾,也不再多言,而是順著韓世忠邀請與對方並排坐到了街中備好的椅子上。

雙方坐定,韓太尉熱情不減:“兄弟,昨日我聽官家說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已受震動,也覺得若是如此天下就能太平,不料今日卻居然見到一位不惜死的文臣,著實讓哥哥敬服。”

且不提胡寅歷史上一個湖湘學派的奠基人,被一個二十年的西軍老軍痞這般哥哥弟弟的叫著如何別扭,只說此人聞得這番言語,卻不禁覺得荒唐,以至於一時皺眉:“太尉莫非以為官家的意思是,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所以文臣就可以惜死,武臣就可以愛錢了嗎?”

韓世忠微微一怔:“不是如此嗎?”

“若韓太尉以為如此,只怕你這輩子只能停在這個玉腰帶與節度使上,如郭子儀那般得封郡王就不要想了。”胡寅冷冷做答。“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莫非死的都是將軍?這叫互文!”

韓世忠愕然之余不禁有些慌亂,卻是護住自己的腰帶認真再問:“啥叫互文?”

“就是說,官家認為文臣最起碼要不愛錢,但若能還不怕死,那也是極好的。而武臣,不怕死是最起碼的,可想要壓過那些個愛錢的,做個郡王,卻最好也能不愛錢。”胡寅從容做答。“還請韓太尉不要自誤。”

“是這意思嗎?”韓世忠愈發慌亂。

“是。”胡寅繼續嚴肅說道。“韓太尉,有些話,因我原為禁中近臣,不好多言,但現在既為殿中侍禦史,又親眼見你確實有名將之資,卻反而不能不說……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因為壽州大捷勞苦功高,因為官家格外高看你一眼,所以有些居功自傲,失之於輕佻了?”

韓世忠張口欲言,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還有,其實今日繳獲,我情知以官家對你的厚愛,十之八九要多數屬你,但官家既然當日壽州定下了繳獲歸公,再做統一分配的先例,那今日你若是敢在我胡明仲面前私吞半分繳獲,做半分手腳,待我見到官家,必然有一份正式彈劾!”胡寅越說越嚴厲,到最後,幹脆是在警告了。

而見到對方如此,這些天愈發肆無忌憚的韓世忠不知為何,居然有些膽寒。

“還有一事……你輕馳來此自輕馳來此,為何禦營中軍副都統王德卻剛剛才到外面?”胡寅繼續坐在那裏冷冷相詢。“莫不是又有人為爭功,刻意遲緩訊息?你以為元鎮兄不在,就沒有人敢向官家進言這等事了?”

“是我錯了。”聽到這裏,韓世忠再也坐不住,竟然直接起身握住了對方雙手,唯獨力氣太大,竟然把人家小胡禦史給硬生生從椅子中提起身來。“若非胡憲司今日愛護,我險些犯下大錯!還請胡憲司務必教教我,該如何將功補過?”

“這有何妨?”胡寅面色漲紅,趕緊言道。“韓太尉是國家幹城,只要主動向官家請罪,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

韓世忠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放下了人家胡憲司的手。

而就在這時,眼看著已經中斷的當街行刑要繼續進行,下面一個等了半日還沒死,反而聽了一通亂七八糟話的丁進部下軍官卻是再難忍受,竟然當眾奮力大呼:“韓太尉、胡憲司!兩位務必饒我一命,若今日能活,我他日雖不敢言不愛錢,卻再不敢臨陣惜死了!”

韓世忠心情已變,聞言卻沒煩躁之態,反而一時正色:“你是何人?如何敢出此大言?!須知,你既求饒,便是又要惜死的樣子!”

“我叫王權!”此人叩首於地,涕泗橫流。“太尉容稟,在下不是不可死,而是不願死而無鳴!我自幼習武,希望立功於疆場,只因區區丁進一廢物連累,今日這般窩囊死在街上,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