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召見(下)(第2/5頁)

只因為他武藝著實出眾,又對脾氣,所以韓世忠多少高看他一眼,以至於很快受到重用……當然了,也就是重用而已,跟老戰友,甚至可能是昔日老小弟嶽飛相比,也就是那回事了。

人的命運嘛,也要講一個時勢的。

就這樣,當日在南京(商丘)看到行在諸將後,便自詡‘天下當先’的韓世忠,經過壽州一戰後更是驕橫無比,只帶八百騎,便要強行兼並丁進三萬眾,可謂氣焰囂張。

然而,韓世忠軍痞性格,所謂驕橫慣了的,卻不代表他手下沒有細心之人。

一大早上,韓世忠剛剛在自家兒郎身前抖過威風,上午時分,朝廷派出的那個‘子曰’,便打著天使儀仗,穿著一身嶄新的紅色官袍,從身後已經上岸的官家那邊過來了,眼瞅著就要先行而去了……而解元看著這一幕,卻是陡然想起一事來。

“五哥!”解元以手指向了此人。“我怎麽記得,這個‘子曰’挺得官家看重,算是官家身邊梯己人呢?好像也與張憲台是生死之交……到時候若按你的方略,把人家害死了又如何?”

“如何會害死他?”騎著高頭大馬卻又格外人高馬大的韓世忠言語中盡是敷衍。“他自去請丁進,與咱們何幹?”

“丁進那種人,來是未必敢不來,但一旦來此,必然會以那人為人質。”解元無語至極。“到時候五哥你若沖的慢些,裏面有丁進心腹看著他,人家豈不是一命嗚呼?”

“那便沖的快些就是了。”韓世忠愈發敷衍。“他自當眾請命去的。”

解元也是終於一愣:“那豈不是人盡皆知是五哥你害死他的?”

“哪來如此多廢話?”韓世忠一時氣急。

然而,下一刻,就在解元準備再勸一勸自家兄長的時候,二人卻又齊齊閉嘴,乃至於面面相覷,各自心虛起來。

因為就在說話間,那換了一身紅袍的‘子曰’居然在主動過來了。

“韓太尉。”胡寅勒馬於道旁,直接拱手。

“子……胡舍人!”韓世忠趕緊在馬上還禮,好歹沒有把‘子曰’喊出來。

“不是舍人了。”胡寅正色相對。“今日一早,蒙官家恩典,特拔我為正七品的殿中侍禦史,有此身份,那丁進就更不得不來了。”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韓世忠只聽到禦史二字,頭就大了一圈,何況殿中侍禦史比其他禦史更清貴三分,便也順勢又小心了三分:“那就先恭喜胡禦史了,這年紀就能做到七品的台諫,前途大大的好。當然,也是你應得的……胡禦史來找俺老韓是有什麽交代嗎?”

“自然有些交代。”胡寅表情淡然,繼續拱手言道。“不過在這之前容在下多問一句,若在下所料不差,韓太尉是想等在下把丁進誘來,然後輕騎前往,馳入朱臯,拿下丁進中軍要害吧?”

“是……是有這個想法。”

話說,韓世忠哪裏還不明白,眼前這人雖然據說有些軸,但眼下看來,卻不比那個已經成韓太尉死對頭的趙鼎趙大使弱幾分,於是竟然沒敢再糊弄過去。“不過胡禦史怎麽知道?”

“這有什麽好說的?”胡寅微微蹙額道。“這又不是行軍打仗,丁進這種人,才起勢半年而已,看似勢大,卻只是自己撐著三分,幾個骨幹撐著兩分,其余全靠時勢,而今時勢不同,他手下怕是連骨幹也都成了一盤散沙……此事無論是韓太尉來做還是我們這些文臣來做,無外乎便是斬首挖心而已,難道還強要打一仗不成?”

韓世忠一時無言以對,停了片刻,大概情知是躲不過這一遭,便幹脆反問:“胡禦史尋我到底要說什麽?”

“是這樣的。”胡寅繼續正色言道。“丁進十之八九會奉旨前來見駕,但也十之八九會將在下困在朱臯以作人質。而若如此,還請韓太尉萬萬不要以在下性命為念,當從速從嚴鎮壓丁進余部,以成大事……須知,國家大事在南陽,此事從速不從慢,從嚴不從寬,萬不可耽誤官家大局!”

聽到這裏,韓世忠身側的成閔幹咳一聲,第一時間打馬躲到後面去了。

而韓世忠本人張口欲言,卻是反而尷尬,也只能幹咳一聲,然後從躲到身後的成閔身上收回目光,並低聲相對:“要不我給胡憲司配幾個勇武之士?我這背嵬軍中,頗有幾個和張飛趙雲一般厲害的人物……”

“大丈夫受任於危難之時,如何能這般婆婆媽媽?”胡寅當即昂然做答。“若韓太尉有心,屆時進鎮的時候,沖得快一些就是了!”

言罷,這位胡禦史一個字都不再多說,居然直接轉身歸隊,引儀仗速速先發,去以身來誘那淮西賊丁進去了。

韓世忠目瞪口呆,只能騎在高頭大馬上盯著對方儀仗卷起的煙塵半日無語,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一回頭卻又發現身側自家二十幾年的兄弟解元居然也在用鄙視的目光來看自己,更是羞恥到臉紅,再無之前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