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發作(第2/2頁)

“兒子知道了!”宗潁小心答道,卻又一時不解。“只是爹爹,官家如此轉變,又是抗金,又是啟用李相公,還給爹爹如此厚待,不正是爹爹一直求的嗎?如何反而不喜?”

且說,年近七旬的宗澤披著裘袍,猶然顯得身體精瘦,頭發更是花白成片,儼然垂垂老矣,唯獨擡起頭時,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顯得精力過人,此時在燈下更帶了一絲嘲諷之意:

“誰說我不喜了?若這些文書都能堅持下去,我怕是要歡喜的延壽兩年!只是我兒,你以為趙官家是何等人啊?”

“請爹爹指教!”宗潁回頭看了看,見周圍無人,方才低頭請教。

“有什麽可避諱的?”宗澤見狀愈發不耐。“我一個快死的老頭,還有擁立之功,還是東京留守,皮給他扯下來他又能奈我何?”

“爹爹少說些生死事……”

“你聽好了。”宗澤扔下手中筆,昂頭睥睨言道。“我在河北便看的清楚,這位趙官家內裏之不堪,不比他父兄少半分……只是此人極善作偽,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表面上體體面面,內裏卻懦弱不堪,見風使舵,隨波逐流,放在官場也正是個蔡確之流,所謂善變無端之輩……依我看,他在金營中,其實早已經被金人嚇垮了,如何真敢與金人作戰?便是此番南下,不也是趁著李相公病重,忽然又改道揚州了嗎?這才被金人追到了壽州!”

“那這些旨意、文書……又如何?”宗潁愕然一時。

“怕只怕他發這些旨意文書,是故意給金人還有淮北張俊那些人看的,然後好伺機逃竄!”宗澤言至此處,不免氣上胸來,喘了好幾口氣方才穩住。“當日在河北,他不就是這樣棄千萬兩河士民的嗎?”

“彼時官家畢竟還不是官家……”宗潁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此時官家卻已經是天子,應該不至於如此!”

“狗屁官家天子!”宗澤冷冷相對。“官家天子便不是人了?當日二聖在這東京城內也是正經天子,出爾反爾、六丁六甲的醜態你不知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攤上這父子三個官家,乃是國家之大不幸!”

哪怕是父子單獨相處,宗潁也不敢接此話。

“不過這旨意來的到也算是個時機!且這位官家到底是系上了天下安危的,便是萬一可能,也不能不管!”宗澤復又微微斂容道。“你拿這些旨意去尋剛剛回城的嶽飛,先去殺了金人使者,再去將馬擴一起帶來見我!”

“此時嗎?”宗潁擡頭看了下窗外暮色,不由怔了一下。“而且人家是使者……”

“這不是人人皆據土而戰嗎?不是不準議和嗎?殺個金使而已,還要挑時間嗎?”宗澤一拍榻前幾案,須發飄蕩。“現在便殺了那幾個給金人做狗的宋奸,你家爹爹說不得能多活三個月!我再寫一封請趙官家回東京,提六軍北上復燕雲的奏疏,寫完了你若還不能提人頭回來,便自去軍中效力!”

宗潁狼狽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