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水戰(上)(第2/2頁)

但是,一個矛盾在於,想要扭轉這種局面,總得有人站出來第一個反擊吧?而趙玖在淮河準備了這麽久,雖然有波折,但大體上還算是盡力而為的,那麽如果眼下淮河沒有,長江就有了嗎?長江沒有,江西、浙江就有了嗎?

這也是趙玖沉默的另一個原因,他之前對楊沂中說的話,真的不是在刻意表演,而是帶著許多真情實意的。

同樣的道理,之前除夕夜渡淮前對張浚、渡淮後對張俊,在斤溝鎮對韓世忠,在稅子步鎮對李綱……有時候趙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那些仿古的聖君姿態,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或者說幾分真幾分假?

淮瀆水中幹戈未停,八公山上風聲鶴唳,正如初當大帥的菜鳥,金國四太子得勢便猖狂一般,扮演了小半年的趙宋官家的趙玖也被一場明顯至極的失利,弄得心神不寧,哪怕他其實大局未失,且握有額外底牌。

“那地方,把船靠過去!”

就在淮河中敗局已定的時候,河中一艘所謂宋軍大船之上,立在船頭上的準備將張永珍忽然指著北面斷開的浮橋斷口處開了口。

“張七哥!”

船上第二大的軍官,喚做侯丹的一名隊將趕緊上前肅容來勸。“俺知道你有本事,官家也在上面看著,但此時不是逞能的時候!你一個隴西好漢,如何要在水上逞能?”

“若是能岸上逞能,俺如何不願岸上逞能?”張永珍回過頭來,勃然大怒。“還不是女真人岸上更強?!水上已經是俺們與他們最值得一搏之處了!”

“不是這個意思!”侯丹無奈至極。“金人水上也厲害,而且那邊敗局已定,一船軍士帶劃船的漢子,足足七八十人呢!沒由來為此送了性命!”

“又不須你們送命!”張永珍聞言反而滿面猙獰。“將船在北面打個彎,把俺送過去,你們自走便是!”

“那也不值得!”聞得此言,幹脆有隴右出身的親近軍士上前抱住了張永珍的腰來。“七哥,俺知道你那日服帖了官家,可便是如此,又何必為那官家給的幾串子錢、幾匹布送了這麽好的一條性命?!你若沒了,俺們這群隴右的劣貨在軍中豈不是要受人欺負?”

“不錯。”侯丹也趕緊再勸。“今日浮橋畢竟斷了,便是失了許多船,金人拿來用,那也是明後日的事情了,所謂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今日俺們的作為其實已經成了,回到水寨裏,那趙官家也無話可說,反而要賞賜咱們!”

“你們懂個屁!”

張永珍既然在西軍中混到準備將一職,當日又是鬧事的頭子,一身勇力和威望總還是有的,所以只是用力一推,便將抱著自己的人推出去,然後復又一腳踹翻。

而不等其他人再言,這張永珍居然直接拔出腰中刀來,然後只一只手便捏住身側剛剛進言的隊將侯丹,然後就在船頭上仗著出眾的個人武勇和力氣將對方死死按住,並強行割下了一只耳朵來……

耳朵割下,此人方才松開手來,卻是一手捏耳一手擎刀,就在滿船西軍士卒的愕然中揚聲開口,其人面貌之猙獰,猶如惡鬼:

“俺今日早就想明白了!你們今日也只管送俺過去,俺死了你們自去快活,可若不送,現在在這船上俺和你們就不好說話了!”

“送他去!”侯丹狼狽爬起,捂著滿是血水的半張臉,同樣面目猙獰到看不清形狀,卻是咬住牙關奮力言道。“他自瘋了要送死,還不認得好歹,不送他去留著禍害咱們嗎?”

說著,這侯丹也從腰中單手拔出刀來,但只是與張永珍對峙片刻,便憤然轉身,提白刃呵斥劃船之人。

眾人無奈,只能由著船只在河心轉了一圈,擺在浮橋斷口處。而那張永珍也不答話,早早去了沉重鐵甲,換上了一副皮甲,卻又留下了鐵盔在頭上,然後擎著刀一躍而下,就順著搖晃的浮橋直直往北面戰團中心而去了,也不知是要幹什麽?

不過,即便如此,也有七八個隴右出身的軍漢有一學一,同樣裝扮跳下船去,隨著張永珍一直向北,反向突擊。

而這些人下去後,這艘船不再猶豫,而是即刻劃動起來,直接掉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