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日昭昭(第4/4頁)

“說吧!”王彥愈發簡練。

“俺聽說,太尉在山中修寨立墻,還讓三位統制分營占據山頭,竟然是準備就在山中休養生息,長久住下?聽說還要聯絡什麽山中的兩河豪傑,共襄抗金之事?”嶽飛被箭簇傷到的眼睛睜到極致,以至於眼窩下方的面皮跳動不止,儼然口中平淡,但心中情緒卻激烈到了極致。

“不可以嗎?”王彥也嚴肅了起來。

“山中焉能抗金?!”嶽飛勃然大怒,直接將身前的熊掌推翻在地。“河北百姓哀嚎於平地,咱們身為河北唯一王師,竟要躲在山中做賊大王嗎?!”

“你竟然是疑我抗金之絕意嗎?!”王彥同樣憤然難平,拍案怒目相對。

“此時此境,俺如何不能疑?!”嶽飛站起身來,以手指目,復又環臂指向座中諸將。“且俺嶽飛疑的只是你王太尉一人嗎?!平地上金軍所到之處,河北鄉人宛如雞犬,任人宰割,男子身死、女子為奴,難道你們沒看見嗎?!你們今日為避戰可做賊大王,明日是不是便能為了富貴降了金人做狗?!”

嶽飛心中激憤,口不擇言,那邊王彥卻也怒氣勃發,小範參軍更是屢屢使眼色上來……然而,這王子才幾番想發作,待看到嶽飛那雙大小眼時卻又幾次止住了殺意。

待嶽飛罵完,帳中多少有些緊張,而王彥又一次松開刀把後,卻是一聲長嘆,轉而緩緩舉杯相對:“嶽統制,我知你心意,你卻誤會了我的心意,且飲酒!”

嶽飛悲憤難言,也不答話,但到底是坐回位中,一面舉杯一飲而盡,一面連連用起案上殘余熊肉。

“鵬舉。”王子才見狀心中越發感覺到難受,卻只能強忍種種情緒相對。“我知道你因斷後之事怨我;也知道相州就在前方,你的老母妻兒與鄉人俱在那裏;更知道今日兵敗後,不知何時再能返家,可我為一軍統帥,也有我的難處……也罷,我也不與你再計較了!這樣好了,我將今日事寫個行狀給東京宗留守,讓他來定是非。然後再與你一道守隘口的文書,許你單獨領兵,你覺得哪裏能引兵作戰,便去哪裏就是!”

嶽飛聽到此言,也不再吃肉,直接抹嘴站起:“太尉這就給俺文書吧!”

王彥本還有話說,見狀也只能作罷,稍許之後,小範參軍運筆如飛,幾乎是立即寫好了行文,然後王彥自將之前宗澤送來的兩河安置使大印用上,然後親手將文書交給了自己麾下這名最能戰的裨將。

二位可能是這個時代抗金之意最決絕的將領,就此分道揚鑣。

且說嶽飛接過文書,頭也不回,便要出帳而去。

而那邊王彥眼見對方大步走到帳門處,卻終於是忍不住喊住了對方:“嶽統制!”

“太尉還有甚話可言?”嶽飛轉過頭來,那雙大小眼正似睥睨身後之人。

“精忠報國之意,王某一日都未曾變!”王彥坐在帳中,揚聲相告。

“太尉拿什麽來證?”嶽飛面不改色。

“天日昭昭,可證我心!”王彥以手指胸,凜然言道。“你且去吧!”

嶽飛難得沉默一陣,卻到底是轉身單騎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