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筆(十)帝韻(第2/3頁)

又一步邁出。

上官婉兒在倒數第二重台階站穩。

她所不能見的是,上官府家眷在夜色中被大隊人馬護持,沖入了漫漫黃沙之中。

上官婉兒踏過最後一重台階。

長安之外某處城池,一處裝飾典雅的莊園中,身周華服的李大人瞠目怒視,一腳將面前單膝跪拜的幾名兵衛踹翻,破口大罵‘廢物’、‘廢物’。

大殿門檻前。

上官婉兒平視前方,嘴角笑容漸漸收斂,雙手端在身前,目光只剩寧靜,邁步踏入金殿。

台階之下,正要轉身趕去殿門聽宣的武大人,目光被一名匆匆跑來的宮內侍衛吸引。

這侍衛急沖而來,將一只竹筒奉上。

“武大人!關外飛鴿傳書!從您府上轉來的!”

“哦?”

武大人一把將竹筒奪過,解開那一層層紙帖,自其中倒出一只窄窄的紙條,打開之後,眯眼辨認著蠅頭小字。

他突然後退半步,面色蒼白如紙,都忘了自己該如何呼吸。

【關外上官府發生慘案,末將帶人趕到時其內已無活口,總共有一百二十余名護院裝扮之人慘死其中,屍首被堆積在前院,經判應為昨日遭難,眾死者應為關中某地兵衛。上官府家眷沒有半點蹤跡,府內財物也被搬空,或為亂匪所為。】

亂匪?

亂匪……昨日?

武大人豁然轉身看向金殿,上官婉兒已沒了蹤影。

“來人!快來人!護駕!”

金殿內!

上官婉兒一襲白裙,靜靜跪坐在矮桌後,面前擺著筆、墨、紙、硯。

高坐珠簾之後,那名主宰長安的女帝斜坐在寶座上,下方之卻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敢直視其面容。

上官婉兒吸了口氣,端穩筆杆,注視著面前紙張,身周自有少許氣息環繞。

殿外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上官婉兒微微皺眉,又放下筆杆,閉目凝神。

一名名面無表情的機關兵衛沖入殿門,夾在其中的武大人前沖兩步,已是跪伏在地上,雙手拱在身前,高聲呼喊:

“陛下!臣有罪!還請陛下準許將上官婉兒拿下!她極有可能是來行刺的刺客!”

那寶座上傳來有些不耐的嗓音:“你在搞什麽花樣?”

“陛下!”

武大人雙眼瞪圓,帶著哭腔喊道:

“臣!一時失察!上官婉兒為上官儀之孫!她處心積慮,以筆法聞名於長安,臣見其字而欣喜,引她入長安呈現於陛下面前!

“這一切都為此人之計算!其後怕是另有主謀!

“臣肝腦塗地!萬死莫辭!卻不可讓其傷到陛下半分啊!”

寶座上的女帝並未開口。

但上官婉兒感受到了那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已將自己完全看透,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而那目光,又帶著少許玩味。

“陛下。”

上官婉兒平靜的開口,低頭、朗聲:“武大人應是有所誤會,民女並非是為行刺而來。”

武大人雙眼一瞪。

此刻已有大隊機關護衛自兩側殿門沖來,將上官婉兒團團圍住。

寶座上的女帝再次開口:“你還有何話要說?”

“啟奏陛下。”

上官婉兒不緊不慢地說著:

“民女本居於雲中之地,為前朝流放罪臣家眷。

民女欲抵陛下駕前,困難重重,但又有不得不前來覲見陛下言說之事,故不得已借勢而行。”

“如何借勢?”

“有人欲借我之手行刺陛下,為我鋪平抵達長安之路。

“散我筆帖、引武大人上鉤、呈現筆帖於陛下面前,武大人邀功心切,請我前來長安城。

“民女假意配合,入長安城、抵太極宮,此刻跪在陛下面前。

“如此借勢。”

上官婉兒話語頗為平靜,平靜到毫無波瀾,仿佛不知身周處境。

武大人偷偷擡頭看了眼高台,心念急轉,見陛下遲遲不開口,立刻明白自己該做什麽,扯著嗓子呵斥:

“是誰這般大逆不道!誰敢行刺英明神武的陛下!”

“大人應該能猜出是誰,何必問我?”

上官婉兒淡定地反駁了句,擡手摘下頭上翠綠發釵,放在面前空白的布帛上。

她輕聲說著:

“權勢之爭,此時的我已明,但那時的我不明。

“王家興衰,此時的我已知,但那時的我不知。

“此時的我費盡周折抵達此地,也不過是為那時不明、不知這些復雜之事的我,想找陛下要個公道。”

“混賬!還說你不是刺客!”

武大人擡頭瞪著上官婉兒,顫聲道:“拿下!快拿下!”

周遭機關兵衛持著長槍長刀一擁而上,幾堵人墻對上官婉兒鎮壓而來。

上官婉兒雙目低垂,似已認命一般。

刀光閃,長槍直刺。

高台金座上的女帝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幕,高台附近已被人影團團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