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筆(六)日久(第2/4頁)

她知道母親性子是含蓄的,沖上去抱一下什麽的,母親大概會害羞的吧。

“娘!我會學好本領,我會、會再次握筆。”

“娘自是信你的,你可是娘的女兒。”

母親溫柔地笑著,那笑容卻看得上官婉兒有些心酸。

其實,還有半句話,豆蔻之年的上官婉兒放在心底最深處,並未說出來。

‘我要找他們,討一個公道。’

……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翌日清晨,那帶著幾分困倦之意的讀書聲中,這處農家小院已熱鬧了起來,有道身影在來回奔跑。

小牧童坐在門框前,抱著一本翻舊了的書卷,眼皮時不時打顫,小腦袋搖來晃去。

院中奔跑的人影稍停,自是武行打扮的上官婉兒。

被汗水浸濕的長發垂在身前身後,此刻已是有些氣喘籲籲,猶自走向了院外的磨盤前,繼續熬打力氣。

那門前坐著的小牧童迷迷糊糊地偷懶道:

“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西、南、北……”

咚!

一只旱煙袋輕輕砸在他腦殼,這小家夥渾身打了個激靈,捂著腦殼嘿嘿笑著,瞬間精神了起來。

老師父道:“把牛牽去河邊,再摘些果子來。”

“哦,”小牧童答應了聲,跳起來時已沒了睡意,一旁草棚下的老牛哞了聲似是打招呼。

牧童騎牛漸行遠,遠山如黛近山暖。

老師父背著手逛到了院門前,看著那單手支撐、起起伏伏的少女,皺巴巴如樹皮的臉上,扯了個難看的笑容。

“徒弟,你是覺得自己不夠壯實嗎?”

“師父!”

少女婉兒擡頭喊了聲,又因此泄了氣力,整個人趴倒在草地上,擡頭喊了聲:“弟子問安。”

老人走到磨盤旁坐下,緩聲道:“回回力,給為師打套拳法,看看你底子如何。”

“是,師父!”

婉兒吸了幾口氣,已是跳將起來,運氣凝神、口中輕喝,拳影翻飛間打出陣陣霹靂聲響。

一套拳腳耍下來,婉兒筋疲力盡;

站立都有些不穩,渾身都被汗濕透。

但這少女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笑道:“師父,怎麽樣?”

“嗯,不錯,”老人含笑點頭,“這拳腳,比隔壁老張頭家打獵走丟的二狗蛋,強多了。”

上官婉兒眨眨眼,這是在誇自己吧?

這應該是在誇自己吧!

“拳腳雖利,卻終究是粗淺了,你娘讓你留在為師這,也不是為了練這般拳腳。”

老人磕了磕手中煙袋,將其放在磨盤邊緣,背著手向前走了兩步。

他道:“打我試試。”

婉兒抿著小嘴,小聲問:“師父,弟子……”

“打就是了,用你最得意的招式。”

“那,弟子冒犯了。”

婉兒輕輕吸了口氣,擺了個標準的起手式,隨後健步如風,身形向前,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用處了跟護院隊長學來的最強一式!

橫掃無敵一步前沖虛晃佯攻護院絕技撩陰腿!

砰!

老人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面部皺紋微微顫抖,最初一瞬風輕雲淡、下一瞬微微眯眼、再一瞬冷汗直冒、又一瞬緩緩躺倒。

“師——父——”

“嗯!”

老人一只手擡起來,示意上官婉兒莫要向前。

“為師、沒事!徒兒你很有習武的天分……你先在這裏恢復恢復力氣,為師去找村裏的神醫喝、喝茶……”

看著師父那有些艱難的步伐,婉兒禁不住擡手捂臉。

她還以為高人不怕這招的說。

一個時辰後。

“咳,我們跳過一些不必要的環節。”

老人背著手站在磨盤旁,並攏雙腿,面色如常,淡然道:“婉兒啊,為師要教你的,是如何禦氣。你且來看。”

老師父右手前抵,緩緩推動,空氣宛若透明的桌布,出現了層層漣漪。

在婉兒那略帶震驚的目光注視下,一縷縷肉眼可見的氣息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環繞在師父掌前。

這絕非師父此前旱煙袋冒出的煙霧,似是自天地間長存之氣息,自己卻從未注意到。

老師父打起了一套拳法,蒼老的嗓音緩緩講述著:

“萬物存氣,天地存靈,禦氣之道,自古而存。

婉兒你要記住,萬道相通,自有其束,萬物互明,自有其助,禦氣之道不只是武之道。

此為天地眾生共藏之道。”

上官婉兒目中帶著幾分亮光,下意識學著師父晃動手臂,但總是摸不到深邃。

老師父忽地對前打出一拳,一抹拳影綻出,轉瞬化作一陣疾風,遠處的幾顆柳樹高高的擺起枝丫。

老人含笑道:“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學的東西。”

婉兒喜道:“師父,弟子該如何練習?”

“為師自會教你,莫急,”老人擺擺手,走回磨台旁坐下,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煙,招呼婉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