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一筆(五)貴人(第3/4頁)

牧童做了個鬼臉,笑道:“你可要聽我爺爺的問題?”

上官婉兒看了眼自己母親,心底微微嘆了聲,又笑道:“既然來了,自是要聽的。”

“考考你!”

牧童頓時來了精神,“十二加三十四等於幾?”

上官婉兒幾乎脫口而出:“四十六。”

隨之,她眉頭輕皺,凝視著面前的孩童。

如此簡單的問題?

母親從未瞞著自己做過這般事,此地高人絕對不同凡響,這問題背後想必也暗藏玄……

“答對了!跟我來吧!”

牧童輕笑了聲,跳到青牛背上,左手一翻,宛若變戲法般拿出了一只玉笛,放在嘴邊輕輕吹奏。

那趴在地上的老青牛慢慢爬了起來,甩了甩牛尾,哞了半聲招呼自己的子女,載著牧童、帶著小牛,朝不遠處的山谷村落行去。

“誒?”

上官婉兒有點摸不著頭腦,母親卻拉著她向前行走,叮囑幾位護院在此守著車架。

“娘,這高人莫不是覺得算數是件麻煩事?”

上官婉兒小聲嘀咕。

“莫要失禮。”

母親忙道:“能在此地尋到這位高人,是你我之幸。

“婉兒,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喜聲愛名,有不少有真才實學之人淡泊名利、不愛出風頭。

“今日帶你去見的這位高人,就是這般人物。

“娘如你這般年紀時,他去長安遊歷,與你外公有些交情,便是憑著這般交情,才能請動他指點你一二。”

上官婉兒不由好奇了起來,她小聲問:“這高人叫什麽呀?”

“他如今自號無名輩,原本的姓氏母親也不能再提。”

“是怕有仇家找上門嗎?”

“這個,或許吧。”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心底已經浮現出了一名穿著蓑衣、垂江獨釣的老人背影,水面之下藏著一名名閉氣的殺手,看似祥和的畫面之下,蘊著一層又一層殺機……

於是,片刻後。

淺溪籬笆院,阡陌桃花源。

未臨登高處,卻入雲中來。

這對母女跟在青牛後面、七拐八拐,到了一處霧氣繚繞的山谷,抵達那處幽靜的草廬。

單單只是一路的風景,就已是鎮住了此時的上官婉兒。

她自是不曾想,雲中荒蕪之地,還藏著這般山水畫卷。

但片刻後,她努力高漲起來的熱情,像是被一盆冷水直接澆滅。

母親說:“婉兒,這位就是娘為你找了許久的書法高手。”

“書法?”

上官婉兒看向母親,又看向屋前板凳上坐著的枯瘦老者,眸中流露出少許不忍,卻低頭轉身,徑直朝院門而去。

“娘,我想習武……不想練字。”

“婉兒!”

草屋前,轉身要走的上官婉兒、向前拉住女兒的母親,還有那略微擡頭看向婉兒背影的老者,角落中歪頭的牧童,宛若構成了一幅畫卷。

“你想習武?”

那老者手一翻,變戲法般變出了一只旱煙杆。

——這手法,那牧童方才也曾展露。

“那老頭我這裏也有些武之道,小姑娘有沒有興趣?”

上官婉兒扭頭看來,打量著這枯瘦老者。

此人初看還有些嚇人,渾身宛若皮包骨頭一般,瘦到幾乎被一陣微風就可吹倒。

當他站起身,身形有些佝僂、雙目依然渾濁,但自身就宛若與周圍淡淡的霧氣相融,與天地間的精氣勾連。

上官婉兒仿佛看到了一杆筆懸浮在天地間,散發著微弱卻恒久的光亮。

“沒想到,老頭我想收個徒弟,還要露些本領。”

老頭呵呵笑著,向前邁出半步,整個人竟懸在半空,腳底距離地面半尺有余,卻絲毫不會下落。

隨後,他手中煙杆輕輕擺,淩空虛畫,留下了一道道灰色煙痕。

這些印痕初時只是胡亂交錯,看不出具體的字跡,等老頭寫下十數畫、輕輕前推,那些煙痕緩緩飄動,竟成四個筆走龍蛇的大字:

氣納乾坤!

上官婉兒只看得雙目直楞,見那四個大字停留片刻方才散去,小嘴張開就有些合不上。

“怎麽樣?想不想學?”

老頭此刻雙腳方才著地,眯眼笑著:“看你資質不錯,是塊習武的好料子,不然老頭我可不會廢這麽大的功夫,咳,咳咳。”

“爺爺!”

牧童連忙跑了上去,幫老頭拍打後背。

老頭又道:“而且你放心,老頭我不會強留你做什麽事,你娘已給了足夠的酬謝。

我這衣缽以後要傳給我這寶貝孫子,你學武有成,自可離去。”

上官婉兒目中帶著幾分糾結,想開口又咬住嘴唇。

“婉兒,”母親一旁柔聲道,“這是真正的高人,莫要辜負了這般機會,你不想學武有成,今後護好咱們家業嗎?”

上官婉兒小聲問:“娘,真正的高人豈是用錢銀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