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離歌(二)仿徨初陣(第3/7頁)

直到崔離一面拍掌,一面輕輕哼唱起一首歌謠時,阿離方才微微一愣,原本隨心所欲的舞步仿佛一下子就停頓了。

見崔離愕然望了過來,阿離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沒有真正學過跳舞,也不懂曲樂……”

“沒學過跳舞?不懂曲樂?”崔離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似的瞪著阿離,直到對面和自己同名的兔耳朵姐姐雙頰微微泛紅,她這才趕緊搖了搖頭,笑眯眯地說,“一回生兩回熟,阿離姐姐你舞跳得這麽好,是那些曲子配不上你!”

她曾經見過很多混血魔種,但那些人或粗魯,或畏怯,或別有所圖,或故作高深……眼前的兔耳朵姐姐卻好生不同!

“你幹脆到我家來住吧,我知道長安哪兒有最好的樂師,我請他們回來給你伴奏!”

“不不,我該回去了!”阿離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放下那把扇子就想起身。結果,就如同她被強邀到這裏時的死纏爛打,崔離直接縱身一撲,死死抱住了她的腰,繼而就軟磨硬泡,求她在此住一夜。

並不知道老師那個任務的後續,阿離頓時為難了起來。可就在這時候,一個侍女含笑送來了一份甜點——而大概是甜食勾起的興趣,又或者是篤定她怎麽也不可能跑掉,崔離稍稍放手,興沖沖跑過去,兩眼彎彎地用手撚起了碟子裏一塊杏仁酥放進嘴裏。

當那侍女無可奈何地將碟子裏另一塊杏仁酥捧到阿離面前,連碟子一塊塞在她手裏,隨即笑著離去時,拿著碟子的阿離卻敏銳發覺,碟子底下仿佛粘著什麽東西,手指一碰,她就判斷出,是一張薄薄的紙片。

一瞬間的猶豫之後,她用指甲輕輕一刮一勾,揭下了紙片,隨即借著吃杏仁酥為掩飾,快速瞅了一眼。紙片上只有寥寥數字——金戈樓取急字文書。

這難道是老師的吩咐?又或者僅僅只是別人的惡作劇?

阿離悄悄將手心中的紙條轉移到懷裏,心中卻有些難過。盡管她在慈幼堂中也有一些玩得好的同學,可是,隨著她專心學習,不知不覺就和他們疏遠了,而就算是他們,最初見到她迥異常人的相貌時,也不免有些戒懼。可以說,崔離是唯一喜愛且親近她的陌生人。

而現在,她要欺騙這樣一個剛剛結交的新朋友嗎?

“阿離姐姐,杏仁酥好吃嗎?”

隨著這一聲輕喚,阿離如夢初醒,隨即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很好吃……但今天吃得實在是太多了,我得走一走!”

話音剛落,崔離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我家裏可大呢,我帶你四處逛逛消消食!”

阿離本該慶幸這天賜良機,可當她真的跟著崔離在這偌大的崔府當中閑逛的時候,她雖然努力尋找字條上的金戈樓,心裏卻極其過意不去。直到小半日功夫轉了一個遍,她根本沒有找到字條上那地方,自然而然又漸漸焦慮了起來。

可是,看到暖陽的照射下,崔離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就把試探的話語吞了回去,從腰間解下手帕給人擦了擦,見崔離笑得明媚而燦爛,發現此時兩人已經來到圍墻邊,她就盡量用最若無其事的聲調問道:“你家這宅子真的好大,看你走得滿頭大汗。”

“已經走到頭了,隔壁就是劉胡子家。”

阿離忍不住笑了起來,“劉胡子?這是誰起的綽號!”

“因為他有滿臉大胡子!劉胡子可兇了,我本來想叫他兇胡子。”崔離做了個兇巴巴的鬼臉,“小時候有一次我爬墻溜過去玩,撞見他在金戈樓裏擦刀,他一刀突然揮過來,嚇得我哭了好久,他只能乖乖送我回家,然後給我爹低聲下氣賠禮!”

出乎意料地聽到了金戈樓三個字,阿離不禁心情一松:“是你偷偷爬墻過去,不該你賠禮嗎?”

“可他嚇著我了,當然該他賠禮!”崔離異常理直氣壯,緊跟著甚至擡眼打量那道高墻,似乎在考慮是不是要再翻墻去隔壁劉府溜達。

雖說如果放縱崔離任性一把,自己能試探出金戈樓的虛實,然而,阿離還是不假思索地一把拖住了這個比自己當初還要淘氣的千金大小姐,隨即二話不說就往回走。至於身後小丫頭那抗議的嘟囔聲,阿離只當沒聽見。

一大一小離開這堵高高的圍墻老遠,一旁的花木叢中,沒多少存在感的老仆卻是突然閃了出來。他笑容可掬地看著那一高一矮的背影,卻是輕輕舒了一口氣。

這個公孫離,還真是個不錯的小姑娘。

深夜的崔府,隨著各處屋宅的主人和下人紛紛歇息,燈火大多都熄滅了,只有路邊的石籠中,尚有燈燭長明。只是,除卻巡夜的人之外,卻也少有人在各處甬道又或者小道上行走。因此,當客房中的阿離背著收起的牡丹花傘悄然閃出門時,恰是無人瞧見。